第48章 承诺

“停战？”

消息插翅飞散，各处大营闹了起来，刺史们下场安抚。

无人知多少人心寒彻骨，多少不甘，多少怨，多少恨。

只知那一日，各路大军里，上百轻骑简从的将官披甲戴孝，自四方城门陆续进城。

这一刻，他们无惧九五至尊，哪怕是三朝元老陆大将军也无奈他们半分。

“我们要见皇上！”

中军大帐外头，穿着战甲的上百号人整齐行进到营帐口，他们横眉冷目，面无惧色，虽手无白刃，那气势却犹如千军万马，气吞山河。

无人应话，帐帘掀开，众人五人一排列队入内。

“陛下当真不肯发兵？”不知谁人质问出声。

“跪下，再问朕的话！”宋怀玉靠在软榻上，看着前方，不见他有半分怒意，语气淡淡，眉目间迫人气势尽显。

上百名兴师问罪的将校便齐齐跪下，异口同声：“陛下停战，臣等不甘，烈刀野蛮，北境疆土民不聊生，陛下当真要停战？大启北境十二州，万里江山，千千万万同胞，皇上当真不要了吗？朝廷当真不要了吗？我们当真不要了吗！”

众将校声音不大，却如怒雷，似要掀翻帐顶。

“国库空虚。”

他再也不敢看眼前跪地众人，垂眉低目间，一声叹息无人觉，四字轻飘飘脱口而出，他又觉肩上重如泰山。

罪不及家人，祸不及妻儿，此言若放私人恩怨上无可厚非，可此乃国家大事，万千苍生因他宋家人民不聊生。

皇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年万两白银如何而来？谁人为他们的锦衣玉食操劳？是大启朝廷？是大启子民！

且他是怀英的兄长，而今又是大启天子，无论群臣百姓如何怨言，他都得认。

他虽觉此事错不在己，可平生头一次因自己是宋家人，头一次因自己是皇室子弟而觉无颜面世，抬不起头来。

那日离别前，他衣不解带在北唐云梦怀里说了一宿的话，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将士百姓，他怕自己没本事。

北唐云梦知晓他心中顾虑良多，在他手上写字：“大错已成，此事非你之过，但你是大启皇族，宋家儿郎。常有道：罪不及家人，祸不及妻儿，但你我不同，先帝是你之父，怀英是你手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事以你我之身份可坐享其福，有难也当共担，百姓怨言虽多，但总归得熬过眼下。众臣选了你，你当担起你之重责，莫要胆怯，站到人前去，担起你的责任，小星星会一直陪着怀玉哥哥，怀玉哥哥只需记着，身后有家，家人永远等你归来。”

“小星星。”

“明日你要上前线，天色已晚，早些睡吧，明日……醒来莫要叫我……”

“好。”

她的话定他心神，离开她后时常想起她之所言，每当自觉难以抬头之时，想她所言便可生出无限勇气和担当。

他是宋家儿郎，他是皇族子弟，他是九五至尊，他要担起应担之责，要护住妻儿老小，大启河山，收复失地！

“所以陛下不打算发兵？”

“不打算收回失地？”

“要放弃北边？”

宋怀玉抬头，眸中似有千秋河山，直直对上众人各异神色，出口之言如定海神针般带着不容置疑的迫人气势：“朕，从未说过要放弃北境十二州，只是如今大启不可用兵……十年，允朕十年时间，让大家休养生息，十年之后，朕定会挥师北上。”

“陛下乃九五至尊，说话当一言九鼎。”

“朕，绝不食言！”

“陛下今日所言，臣等铭记于心， 望陛下日后仍记今日所言，他日挥师北上，臣等愿效犬马之劳。”

领头的司马生字字铿锵，手扶余地，头扣于手，众人整齐划一，拜倒一片。

他等并非无理取闹不知轻重，只是大启之辱，最终的解决方案竟是忍气吞声，大启千千万万将士怎能甘心？

他等此来只为一个承诺，向天子要一个承诺，此诺是帝王之言，是朝廷当行之事。

“臣等犯上，罪不可赦，请陛下降罪。”

“过在于朕，不在尔等，无罪可定。”宋怀玉道：“情有可原，无罪可罚。”

众人纷纷离去，此一诺，他们铭记于心，此一诺，虽不能消将士们心头之恨，却能让大多数人有个盼头。

……

“有人？”

“是，是烈刀的旗帜？”

云阳与失守的风州两境交界处，巡逻的大启斥候远远便看到几十骑狂奔而来。

“我们要见你们的皇上！”

那几十人中，一杆白旗迎风飘扬，大启的斥候们迎了上去，靠近些，见烈刀士兵们手无寸铁便围了上去。

领头的烈刀使者正是烈刀军师，他扬声高喊：“我要见你们的皇上，我们的首领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