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迁怒

申时初，宫宴尚未开始。众人在宫中饮茶闲谈，消磨时间。

郁尘四下寻找郁姝的身影，却并没找到，于是他便去找郁楠：“长兄，你看见二姐了吗？”

没想到郁楠也在找他：“……没有。”二人心中升起一丝不安的预感。

段琛正巧也在场，他道：“孤方才在南门见郁夫人将二小姐带走了。”

“母亲把阿姐带走了？”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暗道不好，匆忙辞别太子，出了宫，拦了一辆马车，就往丞相府赶。

乔氏虽是郁姝的生母，却是半点也不待见她。郁姝在此时被她带走，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事。

郁尘忐忑不安，郁楠心中大概已经猜到母亲带走二妹的目的了。

郁府，祠堂。

郁姝平静地站在屋子中央，低着头，不咸不淡地叫了声：“母亲。”

乔氏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突然，她走下来，走到郁姝面前，二话不说，一巴掌便扇在她脸上。郁姝也不反抗，那一巴掌没轻没重，郁姝却是一声不吭。

“跪下！”乔氏喝道。

郁姝依言跪下。

乔氏怒不可遏：“你可知错？！”

郁姝沉默片刻，才道：“女儿知错。”

乔氏打她从来不需要什么理由，从来都是看她不爽就扇她一巴掌，打她一顿，或者让她罚跪。

她大概知道乔氏方才说的是何事，却是不知自己何错之有。但二十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母亲问责，她认下就是了，母亲罚她，她领了就行了。

乔氏微抬下巴，吩咐下人：“来人，五十大板，给我打！”

郁姝的近侍玉芙闻言，忙跪下求情。她的近卫云夙提醒道：“夫人，二小姐晚上还要代表丞相府参加宫宴。”

言下之意就是劝她安分一些。

“你这是在威胁本夫人？”乔氏又怎会在意他一个近卫的话，道，“打！”

乔氏毕竟是相府主母，说的话自然要比嫡女近卫有分量，下人不敢违背大夫人的命令，只得好言让郁姝脱了狐裘和外袍。

厚重的戒板砸在她瘦弱的脊背上，一下一下都仿佛砸在她心上，她一声不吭，也没落一滴泪。

五十大板打了一半，郁尘二人才姗姗来迟。

见郁姝背上满是鲜血，二人都是一惊，眼见一板又要打下去，郁尘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生生替她挨了这一板。

众人又是一惊，下人们举着戒板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郁姝皱眉，艰难地转过头看向他。乔氏目眦欲裂，郁尘虽与郁姝一母同胞，却是乔氏的心头肉。

郁尘养尊处优，从家中到朝堂，连一句骂都没挨过，今日却为郁姝挨了这一板，一缕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他咬牙道：“娘……”

乔氏心都碎了，伸手想将儿子抱进怀里，却被他挥开了手。

郁尘挨了一板，乔氏自然又要迁怒于郁姝，郁尘护着她，乔氏没法叫板，便复扬起手，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

“阿怜……”郁姝抬手抚摸着郁尘被乔氏扇红的半边脸，一颗泪缓缓滑落，她心疼不已，“你真的……太傻了。”

郁尘摇摇头，郁楠皱眉道：“母亲，轻漪亦是您的骨肉，您为何如此苛待她？”

乔氏气得浑身颤抖，没想到自己最疼爱的两个儿子会与自己作对，她没有回答郁楠的问题，只道：“行， 你们都回吧，娘不打了。”

这会儿她哪里还敢打？

二人扶着郁姝告退了，玉芙和云夙也退下了。

凤毓阁……

“长兄，阿怜，你们是重臣，先回宫吧，晚了陛下该起疑了。”

郁楠不答应，郁尘也道：“我们走了，万一母亲再打你呢？”

郁姝嘴角掠过一抹苦笑：“打就打吧，反正也已经习惯了。”

玉芙心疼自家小姐，道：“小姐，奴婢为您沐浴更衣吧？”

郁姝点头，一主一仆便进了屋子。

小的时候，乔氏便待她不好，但她总是天真地对乔氏抱有希望，希望乔氏能待她好一些。她怀着满腔热情，但事实却次次让她失望。

热情这种东西，被冷落几次也就不明显了。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有些失望是不可避免的，但大部分的失望，都是因为她高估了自己，她已经对乔氏彻底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