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风前絮（五）

我教珠珠儿写字的时候，孙幼也在。

我听见女孩子清亮的声音叫起来，“你们二人的字如此相像，我也要学。你们二人有才，别抛下我一个人。”

孙幼拿她当小孩子看待，自不会跟她计较这些。只是看了看我的字，惊奇起来。

“是了是了，当真有几分神似。”

“可真是无巧不成书，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我只是笑着岔过去，“少时父亲逼我钻研写字，想来是习了同一人的字帖吧。”

孙幼这时候的脾性还不像后来那样内敛，只是嚷着要让我帮忙应付他爹布置下来的课业，我也只好应了他。

珠珠儿从来没有习过字，我握着她的手，教她一笔一划书写。

我告诉她，字中是含着情的，若是见不着人只能写信，见了字迹思念自己就会跑出来了。

“见字如面，字如其人。”

我的珠珠儿这样好，断不能是个睁眼瞎，连个字都不识得。

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后来我问珠珠儿，问她想嫁个什么样的良人。

珠珠儿总是揽着我，说她想要的人怕是一辈子都遇不到，她还不想嫁人呢。

我惋惜着她从前的命运，告诫她不要轻易许了婚事，若是要被逼着嫁给一个从未见过的人的话，况且那人声名也不好，那就逃吧。

若是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早早定好。

珠珠儿说她记下了，但我瞧她的模样并不放在心上。

想必是年岁大了，现在也开始喜欢说教人了。

我从前绝不这样。

孙幼独身过了多年，还未娶妻。他的父亲去了，留下他一个人来守着家业。

他从来都不通那些经商之道，守着的家业还是慢慢的败了下去。

后来啊，他变卖家产，拿着银钱说要同我们一起远行去。反正他也不会经商，等着亏空的那一日不若早早抽身，去游览大好河山。

我们去洛阳看天下一绝的牡丹，看黄河之水奔腾而下。

到名山便登，逢古刹便拜。

珠珠儿喜欢看荷花，无关别的，只是单独看它的姿态，或垂或立，半倚风中。

孙幼倒是没有特别喜欢的，他说花都是供人观赏的，各花入各眼，只要是我们几个人一道，看什么都无所谓。

我以为这一辈子终于能够安安稳稳的过去了，但是天不遂人意。

城中开始动荡起来，局势越来越不稳定，出城的关口卡的死死的。

进城一趟说来容易，可出城一趟就难了。

人们都说是战争要打起来了，战火已经覆盖了周边的地区，很快就要打到城里来。

有权有势的人家都已经跑的差不多了，那些没钱的，还有祖上扎根在这里的人家都已经做好等死的打算了。

好长时间都没有见到孙幼了，那日他来，将头上的帽子拍到桌上，身上带着一股外面的寒气。

他一进门，好像就把满城的肃杀与冰霜全都带来了。

我发誓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个花花公子如此严肃的模样。

他开口，干涩的喉咙发出很沙哑的声音，如同沙石磨搓布帛。

“城里要打起来了，外面的军队两天后就要围城，再不跑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