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开戏

齐非晏对隆喜班的风波一无所知。

她回家吃完饭，睡了一觉，第二天照常点卯、上班，跟着杨翰林学习、做事。

直到下卯时分，杨翰林忽然开口叫住她。

“晚上来为师家里吃饭。”

她的手顿了顿，拒道：“下次吧师父，今日我有事要早回家。”

说完，像是怕他强拉她一样，逃也似的跑了。

余翰林在他们之后走出来，见状便奇怪道：“怎么感觉今日小齐有些怪怪的？”

卓翰林接道：“是啊，总感觉话特别少，从前不是这样的。”

杨翰林摇头叹气。

“他心里憋着一股气啊。”

这话一出口，三人俱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余翰林咬了咬牙说：“我今日再叫那厮喝酒去！”

“别去了，人家铁了心不肯帮忙，就算你在酒楼里喝死，不肯就是不肯。”

“那怎么办？总不能叫小齐一直吃亏下去！”

“你要是有本事，就把林悦薅下来，自己去做金部主事。要是做不到，光在这叫嚣有什么用？”

卓翰林说得无心。

可这话落在杨翰林耳中，却仿佛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

他抬头看了他们二人一眼，道：“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急匆匆地离开。

卓翰林奇怪地望着他的背影，问：“老杨有什么事？”

“谁知道。”余翰林也在望着他的背影，忽地想起来，开口问旁边的人：“今日去喝酒不？”

卓翰林闻言，立刻白了他一眼。

“喝喝喝，你就知道喝酒，酒蒙子！”

＊

翌日是随隆喜班进宫的日子。

齐非晏昨日忘记请假，今日特意起了个大早，打算先去找杨翰林请假。

没想到敲了许久的门，却只有柳妈来应门。

“老爷昨日没回家，只打发个小厮过来说了声，让我留在这看家。”

她打了个哈欠，猜道：“许是衙门里有事回不来吧。”

齐非晏只能先把请假条给她，请她在杨翰林回来后转交。

做完这件事后，她匆匆往城南去了。

隆喜班的人正在收拾唱戏的家伙。

她到得不算迟，菊逸仙好心让小果给她拿了两个油饼，让她在旁边吃。

直到宫里派了马车来，她才跟着他们一块坐车进宫去。

还是临华宫的后殿，与她先前来时一样，搭了个大大的戏台。

她就坐在后台上妆，可如今的心境却与当初截然不同。

那时她心里满揣着烦躁与茫然，还有隐约的紧张，因为她不知陛下为何要召见她，又为何命她去唱虞姬，更不知道他为何对她青眼有加。

她只知道，那是个臭了名声的断袖，一旦沾上，她就会变成被所有人唾骂的奸佞之人。

所以她故意离他远远的，哪怕他长得那么好看，哪怕他是天下至尊，哪怕他对她那么好，但她更珍惜自己的羽毛。

可现在，她却主动将自己与他绑到了一块。

她的心安静得不得了。

心想，或许她也不像她以为的那样，是个正直无私的好人。

若是娘知道她这么做，大约会后悔生下她，将她养大吧？

她惭愧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往日清亮的小鹿眼失去了光泽，显得毫无生机。

她没办法。

京城是个吃人的地方，只靠她自己是拼不出头的。

这人世就是不公平，有的人生下来就有个好爹，做什么都有人兜底，而有的人却命中注定孤立无援。

她要给自己找个靠山，可以不被任何人欺负的靠山。

而陛下，就是最好的选择。

正巧陛下不讨厌她，正巧他是九五至尊，正巧他喜欢听戏，而她会唱－－她那么喜欢唱戏，可不是为了来御前争宠，可如今她所爱的东西，却成了她献媚的工具。

不知这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她心里难受得不得了。

可真正表露在外头的，却只有一张沉默的脸。

她沉默地看着侍者忙碌地走来走去，看着隆喜班的人嬉笑说话，看着菊逸仙在那梳妆打扮－－只觉得，这世界真是太吵了。

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催角的梆子声阵阵响起。

菊逸仙扶鬓观镜，静婉启唇：“开戏。”

他已经入戏了。

但小青却扶着膝上的龙泉剑，眼神丝毫未变。

这一次，她要演她自己！

＊

“妖魔～看剑！”

鹤童齐声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