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转变
户部忙得底朝天。
月底碰上年底,又要核账对预算,又要销账结银子,整年的批条都要在这个月里核准完,把银子发下去,大家伙才能安心过个好年。
就连平日里最清闲的几个人都凝着脸色脚步如飞,更别提本就是大忙人的袁清河。
齐非晏进去时,他忙得头都抬不起来,桌上的茶水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早凉透了。
她过去看了眼,不声不响地拿出去倒掉,重新接了一壶热茶进来。
“小齐,你怎么来了?”
袁清河推了推鼻子上的琉璃镜,见来的是她,面上显出一丝郝色。
她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笑了笑说:“调任的文书总不来,我去吏部打听也没打听出什么,就想找您问问。没想到您这么忙,那我等您闲了再来吧。”
说着,转身就要走。
袁清河赶忙叫住她:“等等,先坐坐。”
他放下笔,走过来正要去换茶水。结果手刚搭上把手,热腾腾的水气就撩上了皮肤。
他掀开盖子看了眼,笑起来。
“得亏你来一趟,不然今儿咱俩少不得要喝口冷的。”
这话客套了。
袁清河是户部侍郎,要热茶不过是随口的事,也是顾着她的脸面才客气这一句。
她明白,露齿笑了笑,没说话。
袁清河晓得她性格安静,见她不搭腔也不怪罪,只翻出两个茶杯倒满水。
“坐吧。外边冷,喝口热的暖暖再走。”
“嗯。”
她依言坐下,拿起其中一杯抿了一口,果然感觉冻僵的身体暖和多了。
他在她旁边坐下来,斟酌了会儿,还是打算告诉她。
“你的调令多半不会下来了。”
齐非晏的身子一下子僵住。
虽然明知是这个结果,但真等到了听见的时候,果然还是会不甘心。
袁清河心里内疚,没敢看她的脸,只低头瞅着手里的杯子。
“林悦是太医院首林永康的庶子。虽不是嫡出,但老来得子疼爱得紧。他溺爱儿子,跑去太后跟前上眼药,惹得凤颜大怒。老师那里不好做,只能耽搁下来。”
“这也……没有办法。”
事到如今,就算再不甘心,她还能拧过太后去吗?
齐非晏乖巧附和,佯装松了口气。
“真叫我来做,或许做得还不如他呢。说不准是老天爷帮我避祸,要我去做些简单的活。”
“你能这么想最好。”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
林悦是个十足的酒囊饭袋,以齐非晏的机灵劲,好好做如何不能强过他去?
他这么说,不过是想让他好受点罢了。
没想到,蹉跎仕途这么多年,到头竟然要一个小辈来安慰,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顿了顿,将心里的打算告诉她:“你这么耽搁不是个办法。我着人去打听过了,翰林院那边有个修书的活,品级虽没有金部主事高,但胜在上头看重,专门拨了银子在做,薪酬可比肩五品。你若想做,我就去回了吏部,将你调过去,总比没着落好。”
说着,他又补充道:“你放心,修书的学士都在库房,轻易不出门,见不到陛下。而且等你修完书,有了功绩,我和老师也方便将你调到更好的位置,不会叫你一辈子呆在那。”
这一番话说得袁清河心里没底。
当朝陛下是个什么人举朝皆知。因他干的那些混账事,翰林院从一个读书人企慕的清雅之地沦为臭名昭著的虎狼窝,无人愿意踏足。
若不是听说齐非晏提前预支薪水,晓得他缺钱,他也不会提起这件事。
齐非晏对他的挣扎一无所知。
她不关心陛下是什么人,因而也不知道他究竟做过什么事。短暂的风光过去后,其他士子知晓她贫寒的家境,也歇了与她结交的心思,更不可能好心提点她。
所以她什么都不知道,就像个用纱布蒙眼的瞎子,眼里唯一一点微弱的光全来自眼前的银子。
“薪酬有多少?”她迫不及待问。
“一月八两白银,每月初十发放。”
“我做。”
每月八两银子,足以让她跟家里人住进心心念念的琉璃巷。
娘再也不用担心她天黑后回家,被不三不四的男人缠上。
翠草也可以有自己的屋子,不用大冷天缩在外间,连火都舍不得烤。
她做!
“既然你想好了,我这就让人去回了吏部,明日登记上任,还赶得及拿这月的津贴。”
她感激得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只能站起来,深深鞠躬。
“谢谢您帮我。”
“哎!你瞧你,客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