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争

等翠草哭完坟，她便领着她回家。

朱氏在家左等右等，眼见女儿过了时辰还迟迟未归，担心她出了意外，脸上心急如焚。

这时，门外传来了说话的人声。

她忙高喊起来，摸索着向门外走去。

“燕妹，是你吗？”

“哎，娘！我有事耽搁了一会儿，回来晚了。”

“我不是告诉过你，这里不干不净的男人太多了！你怎么还敢这么晚回来？”

朱氏心疼女儿出事，着急正要打她。

站在旁边的翠草见状，哪肯让人打她的恩人，立刻伸手格挡。

察觉到还有别人，朱氏要帮女儿瞒着身份，语气顿时缓下来，迟疑询问；“这位是？”

齐非晏忙给她介绍。

“这是翠草，我给您找的丫鬟。”

想了想，她没打算瞒，便对朱氏说了帮她葬父的事，只是言语难免心虚。

“一共花了一两七钱。我瞧她没有换洗衣裳，又去裁缝铺帮她做了两套换洗衣裳，花了一钱，现在身上没剩多少钱，不够去别地租房。我们只能在万宝巷再住一个月，等下个月我再去支一次俸禄，就能搬去琉璃巷了。”

齐非晏说着，脑袋越来越低，声音越来越小。

她怕娘骂她不懂节约乱花钱。

没想到朱氏小小轻叹了一口气，便摸着她的头发夸道：“真是个好姑娘，心肠好，像我，也像你哥哥。”

说起儿子，她的眼眶又湿润起来。

齐非晏忙帮她擦泪。

“娘，您忘了吗？大夫说过，您这眼睛不能流泪，不然吃再多药都治不好！”

“哎！娘知道，可是娘一想到你哥哥……就忍不住。”

她听见这话也不住叹气。

但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努力赚钱请更好的大夫给她治病。

翠草看她手忙脚乱，心想恩人应当不擅照顾人，便连忙进屋找到干布和铜盆，混好热水端出来。

她一边熟练地沾湿干布，一边解释说：“我爹每年秋天眼睛都难受，我就拿拧干的湿布盖在他眼睛上，盖一会儿就不难受了，您试试？”

她递上拧干的湿布。

齐非晏忙接过盖在朱氏眼睛上。

果不其然，发红的双眼很快就不红了，只有眼皮还有些肿。

她惊喜夸道：“翠草你真能干！”

翠草有些难为情，低下头没说话。

想了想，齐非晏将娘的病症，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有她们为何来京城统统告诉了她。

“你与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就算我想瞒，你迟早也会知道。不如我早些告诉你，免得你奇怪。我和娘治好眼睛就要回江南，到时你若想跟我们走，我就带你一块回去。若是你觉得留在京城更好，我就再留一笔银钱给你。卖身契咱们就不写了。你是个好姑娘，保着白身会过得更好。”

入了奴籍后，翠草连着她的子孙后代便要生生世世为人奴婢，永世翻不了身。

她在坟前答应过她爹会好好照顾她，转头就干这事，那也太缺德了。

齐非晏觉得，她可以做个自私的恶人，却不能做个缺德的小人。

这坎她过不去。

翠草听见这话，感动得哭得停不下来，跪下又要磕头。

她赶忙拉起她。

“又要磕头？别磕了。我刚让大夫给你涂的药，你就这么浪费我的银子？不许磕，再磕我生气了！”

“恩人您别生气，翠草不磕头了！”

翠草赶忙站起来。

齐非晏笑了笑：“你也别叫我恩人，我有名字的，叫飞燕。你就叫我燕姐姐，或者叫我燕儿都行，我们家没什么规矩。”

没成想，翠草却煞有介事地摇头，拒绝说：“这可不行，您的身份会被人发现的，而且别人来咱们家也会觉得家里管不好下人，没规矩，连带着看不起您。”

“这样，我叫您大爷，叫您娘亲叫夫人，帮您一块瞒着外人。”

“还是你懂得多。”

齐非晏满脸惊喜。

翠草更不好意思了，红着脸低头。

“家里穷，洪灾又没收成，我爹本来想把我卖到地主家做丫鬟找条生路，谁知晚了一步。大水冲坏了地主家的田地，他们家破落了，根本买不起丫鬟，我们只能逃难来京城，结果出了这档子事。”

“我这些都是跟路上的人学的，心想到京城就把自己卖进官老爷家里做活，赚钱给我爹治病，但他没等到……是我不够有出息。”

正说着，豆大的泪珠又止不住，簌簌往下掉。

齐非晏赶忙从屋子里又拿了一块干布放进水盆，拧干也按在她眼睛上。

“可别哭了，哭最伤眼睛，你也不想年纪轻轻就看不见吧！”

“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