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碰运气

顾行难犹豫着接过饭盒，他知道，多出来的这盒饭也许代表着又有一个病人不能吃饭。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不忍，徐鹏说:

“我们也没办法了，只能尽人事听天命。除了那几个轻的，还能靠自身修复能力恢复过来，其他说句不好听的，只能是尽力给他吊住命，还得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恶化下去，痛苦不堪的熬着，也许晕过去，或者生命停止的那天才是解脱。”

顾行难盯着饭盒，叹息道:“是啊，辐射打乱了染色体的正常排序，人体细胞失去了新陈代谢功能，修复能力中止，谁又能有办法让人恢复如初呢？就算机器药品齐全，恐怕也难以扭转病情。”

“身体组织完全不能再生，正常代谢后就没有了再生替补上来的，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腐烂，这真的是这世界上最痛苦的死法了。”他最后叹道。

“这么恼火啊？”

突然旁边插来一道粗声粗气的声音。

顾行难抬头一看，原来是护工师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端着盒饭蹲在门口。

“是啊，”顾行难点头，“那些病人你不是看到了吗？”

“嗐，看到了，就是看着不动弹，饭也不吃，不知道会这么恼火。”

护工师傅扒了口饭，含混不清的道:“有啥都不如有个好身体啊。”

顾行难笑笑，“是啊，有好身体比啥都强。”

他低头叹了口气，又接着说:“就是不知道好身体能维持多久。”

办公室窗外，正午炙热的阳光洒在缺水打蔫的树叶上，恍然间好像以往的每一个中午。

那一瞬间，顾行难几乎错以为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和对未来的担忧，都只是一个噩梦罢了。

吃饭的时间并不长，擦过嘴后，瘦医生先起身往病房去了，顾行难随即跟上，和徐鹏医生一起挨个检查是否输完了液体，补充药物。

这一忙，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下午三点过，病人的液体都输完了，他们这才有了点闲暇坐回办公室里，翻开病历本开始记录。

顾行难无所事事，拿出手机开始无聊的打开又关上社交应用，过了会儿又尝试着给夏婷打电话，还有远在花城的母亲。

单调漫长的等待过后，听筒里传来急促的嘟嘟两声，显示根本打不出去电话。

顾行难尝试无果后返回桌面，还没等他叹气，徐鹏忽然抬起头问他:

“现在外面什么情况了？”

“嗯？”顾行难问，“你说哪方面？”

徐鹏解释道:“我们打从那天收了这么多病人起就再没出去过，人手不够，结果忙劲过去了才发现手机打不通电话，现在也没电了，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你都说说吧。”

顾行难点点头，大概介绍了外面目前的情况。

徐鹏听得满脸忧郁，“天呐，外面都这么乱了？那我们出去以后不是更难活下去。”

护工师傅问道:“你们还要出去？”

“那当然了，”徐鹏回答，“医院里的东西才能撑多久啊，食物，能源，迟早有用完的一天。”

说着，他顿了顿，指了指病房那边，继续道:“等这些病人熬不下去没有了，我就要走了。”

“也不一定，”瘦医生插话，“可能等不到那个时候，东西就耗光了。”

瘦医生目光望向窗外，幽幽道:“等到那一天，我就去一水街，去找他们。”

一水街地处市中心，是他们这里最有名的购物街之一。

徐鹏惊讶地说:“一水街？那儿离爆炸中心那么近，搞不好就在那里爆的，你去干嘛？不是送死吗？”

瘦医生目光空远，“我去找他们啊，那天我老婆领着儿子去一水街给他买衣服，逛街，我怎么也没想到，那一天会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们。”

“我不甘心啊，”瘦医生靠回椅子上，表情悲伤，这还是顾行难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浓烈的感情。“反正活下去也希望渺茫，我宁愿死的离家人近一些。”

徐鹏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他，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瘦医生却是自己笑笑，问道:“那你呢？到时候你要去哪里？”

徐鹏嘿嘿一笑，“哎，到时候再说吧，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说不定看哪里有热闹我就去哪儿。”

“胡师傅，你怎么打算的？”他又问护工师傅。

胡师傅挠挠脑袋，“你们都走了，我就只有回家了呗。反正离这儿不远，就在万花小区。”

“嚯，万花小区！”徐鹏感叹道，“就是那个回迁小区吧？听说每家都分了几套房呢，有钱人哦胡师傅。”

胡师傅憨厚的笑了起来。

顾行难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看来这胡师傅家和他在一个小区，不过他并没有搭话的打算。

徐鹏看看时间快到了，拿出药方笺刷刷几笔，飞快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