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福兮祸兮

她又想到了方烨，她的心一阵阵疼痛。她隐隐感觉，处于深层孤寂的自己精神上对他产生了些许依赖，这个还只与自己见过一次面的男人，他让她平生第一次如此莫名其妙地牵挂了，这样的牵挂让她那么绝望，让她那么的鄙视自己，让她那么的憎恶自己。自己怎么可以如此轻浮？怎么可以如此自不量力？方烨可是神圣的人物，自己有什么资本去牵挂他？这个神一样的艺术家，他是那么高贵那么的纯洁，自己怎么可以容忍如此卑微的自己去玷污他呀？是的，自己是卑微的，保护自己最好的方法是：用自知之明去拉开与方烨的距离，千万不可让不该发的芽萌动生发。

她无法梳理自己的心绪，她感到心被什么东西在拉扯，但却没有了痛觉，她试图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又整理自己的衣衫，渐渐地，她心情平静下来，她用庄严的神情看着桌上镜子中的自己，一寸一寸去触摸镜子中自己的脸颊，做这些时，她表情虔诚，仿佛在祈祷什么，又像在祭奠什么。其实，这种平静此时是反常的情绪反应，根本起不了什么缓冲情绪的作用的，她需要麻醉，像那晚那样麻醉。于是，她缓慢地走到厨房，从碗柜中取出一瓶烧菜用的双沟大曲，就着瓶口猛喝下去。她被呛得剧烈地咳嗽起来，而且一发不可收。在剧烈咳嗽的时候，她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她想，也好，至少这咳嗽之声可以打破死一样的沉寂。可是老天不知是在尽职尽责地帮她化解忧伤还是并本加厉地惩罚她，不等她咳嗽结束，一阵翻江倒海似的呕吐又将她折腾得在床上打着滚儿。她感到五脏六腑都要被吐出来了，紧接着一阵血腥随着热乎乎的呕吐物汹涌出来。看着这茄汁一样的赃物，她的心倒出奇地平静了下来，脸上竟也挂着了一丝微笑。她对自己说，这世上谁也帮不了自己，自己的人生步入了绝望之境，如果生活是一片绝境，那么就让自己离开这没有希望的自己吧，她想。

一阵呕吐平息下来后，她闭上眼睛平躺到床上，她以为自己是在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而此时正值三月下旬一天下午的三点零五分。屋外的喧闹被俞佳音的死寂的心阻隔在外面的世界，屋里的寂静好像真的蒙上了死亡的面纱，只是俞佳音不再有怕的感觉，她在心里呛然地冷笑着，如果这吐出的血告诉她自己要死了，那么自己还是要给世人留下一个微笑，哪怕这个微笑最后是僵硬的。

这时，她的房门被敲响了。

她听到了敲门声，可她压根儿就不打算去为来着者开门。敲门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她的双眼越闭越紧。最后，门被敲得山响，她听到门外邻居说话的声音，这才不得已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门边去开了门。门外对门的两个邻居朝着她刚开的门缝里探头探脑窃窃私语着，见俞佳音看他们，他们迅速做鸟散状。

不等看清来人的脸，她便被浓重的睡意袭击得抬不起眼皮了。通过朦胧的双眼，她依稀看到雨豪那焦急的神情。这一下，她被自己吓得醒了过来。她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她将他往门外推去，并用嘶哑的声音说：“你……快走？”她心虚地看了一眼门外，可她没有将雨豪推出门外，她恼怒地看着他闪身进到屋里并飞快地将门关上。

雨豪见她一脸的憔悴，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了？生病了吗?”一边飞快地来到俞佳音的身边，将她摇摇晃晃的身体扶住。

俞佳音竭力挣脱他，她奔到门边，一把将门敞开，而一边她用惊恐的眼睛看看门外，压低声音用嘶哑的喉音对雨豪吼道：“你来干什么呀？”

俞佳音的表现似乎在他的意料之内也似乎出乎他的以外，他倒退了两步，说：“我给你打电话和发短信你都没有回，我有些不放心你，刚才敲门你也不开，我更加担心……”他迟疑了一会，见俞佳音并没有再说什么，又说：“其实，我今天是有事情有和你说的，不是故意的。”

听他这样一说，俞佳音又想到了那个晚上，到了此刻，她还不能清楚自己和眼前的这个男人到底做了什么，她的意识一直对那晚的事情很是模糊，但是，直觉告诉她他一定对自己有不可言说的意图，她在心里对那晚产生了深深的厌恶，对自己产生极端的嫌恶，对面前的这个男人产生了类似憎恨的情绪。可她没有太大的力气说话，只是用软软的语气说：“我今天没有力气说话，有事明天到书店来说吧”，说完，她示意他快快离开。

到了此时，雨豪也觉得自己罪大恶极了，他想用什么来弥补一下对她造成的伤害，可是，他却用低沉的声音说：“是生病了吗？不要去医院看看？见俞佳音拼命摇头并示意他快走，他轻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你真的不用这样赶我走，我真的有事要和你说。”他突然精神振奋了，他告诉了她唐敏杰的情况，并希望她能尽快振作起来，尽快投入到写作之中。

听到雨豪说起这个，她半信半疑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看，她要证实自己的耳朵没有出错，但是她感到自己是在梦游，所听到的都是梦语，她动了动嘴唇，又轻声说：“有事明天到书店说吧！我现在想休息一会！”

雨豪见她这种反应，开始着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