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

自她在明州的山道上捡到这个满身是血的小姑娘已经七日了，这些天小姑娘除了浅浅的呼吸外几乎一动不动，她好几次都险些认为这人已经死了，连着几日吃不好睡不好。

一日，柳梦忬用了早饭，就又由小芹伴着去后院的客房里看那丫头。

“柳姑娘，虽说‘医者仁心’，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这姑娘身上有撕咬伤，而且我瞧她身上血迹不只有人血，还有更粘稠、难凝的动物血，腥气很浓重，像是大型野兽。这……就算是猎户家的孩子也没有能只凭一柄匕首就能在虎狼口下脱身的。此女危险，依我看待她醒转后，还是尽快送出去吧。”

她一直在思索王大夫的劝言，那件带血的衣裳她早已命人烧掉了，但那骇人的样子她仍牢牢记得，还有……那个刺青。

眼前这个女孩，沉睡中模样乖巧，看上去年纪很小，真的是什么危险人物吗？

正打算离开，却发现这人重重吸了口气，猛地坐了起来，两手在塌上摸了又摸，像在找什么东西，而后随手抓起烛台旁的烛刀，一双清澈的眼睛戒备地看着眼前的二人，眼神狠戾，像极了落单的困兽。

“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吗？头晕不晕？伤口可还疼着？”

一动不动。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会把你送回家的。”

依旧不搭话。

“小姐，你说她是不是因为受了重伤，失忆了？”身边的丫头小芹试探地问。

“别胡说，我看你是话本子看多了，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柳梦忬轻笑斥她。

“小姐，别取笑奴婢。”

“芹儿，你去拿点吃食。”她边说边靠近女孩，微笑着去接那把烛刀，“别怕，先把交刀给我。”

女孩像是被善意感染，愣愣地交出了刀，几碟精致的茶点马上被端了过来，侍女还细心地提了一壶茶水。

“你放心养伤就好，不必担心，待你想起些什么，我一定会竭力给你找到你家人，送你回家的。”

极强的防备心没能敌过几日未进水米对食物的生理渴求，小姑娘左右手同时开动，好一通狼吞虎咽，将几盘食物都吃光后又将茶水对着壶嘴一饮而尽，着实把柳梦忬和芹儿吓了一跳。

就这样，小姑娘就暂时在柳家住着，其间柳梦忬几次试探着打探该女子的来历，但一无所获，料想她的失忆症应该还没好。

只是这姑娘着实奇怪，让柳梦忬不得不好奇她是怎么长大的，不知道什么是茶，只认为水就应该是凉的、没有颜色的甘甜液体，不识得院中的花花草草、宅内的各色食材，使筷子笨拙得像是刚刚学的……甚至连爹娘、家乡是什么都不知道。

联系王大夫那日说的话，她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难道她是自小便被抛弃或因拐卖失落在山林里，成日伴着林间豺狼和山中虎豹长大的？

这人真得很单纯，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又似心智不全的痴儿，她越看这姑娘越觉得可怜，便做主将她留在府内做丫鬟。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日，柳梦忬发现心儿不论做什么都很用心，很爱观察别人，学东西也很快，而且无论是谁的吩咐，她都照办。

因为她除了“是”外什么话也不说，府里下人们都叫她“小哑巴”，慢慢地，大家发现她虽看着瘦弱，但力气很大，便开始有人欺负她，让她去做府里青壮男子才做的抬米抬面的活计。

一日被柳梦忬撞到了，她将那些人教训了一通后就把她接到了自己的院子里，“以后你就和芹儿一样，做我的贴身丫鬟，别人让你做什么一律不必理会，明白吗？”

“嗯。”

“你明明会说话，他们却都叫你‘小哑巴’，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女孩愣了愣，并未答她，柳梦忬便知她是个没有亲人、没有名字的孤儿，但她不知道的是，那人其实是有名字的，只是戒备心过重，所以始终缄默。

“以后你就叫心儿怎么样？”柳梦忬觉得，像她这么纯粹的人就该有一颗清澈漂亮的心，就该过自在的生活。

“心儿……”她开口学了一句。

“对，在这里，这就是心，连着你全身的血脉，是很重要的脏器。”她把手掌搭在自己的心口处，柳梦忬又指了指小姑娘的胸口，“会跳的，你摸摸看。”

闻言，一只手犹犹豫豫地抬起来，学着她的样子郑重地将手放在左锁骨下方，感受着那丝丝有规律的跳动。

那样子实在是傻得很，柳梦忬忍俊不禁，好容易才憋住了笑，“摸到了吗？是不是在跳？”

心儿郑重的点点头，答了声“嗯”，神色古板得可爱。

某天夜里轮到心儿守夜，她便真直挺挺地站在床边守着，让柳梦忬睡得颇不自在，很晚才睡着。约莫四更天时，隐约有些动静吵醒了她，睁开眼睛却不见了心儿。

柳梦忬披了衣服起身查看，门外心儿一脸警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