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六零后平民回忆录(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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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记得大年三十的早上还是平常吃的家常饭,到中午就吃好饭了,会炒上熟菜,这熟菜就是炒过的白菜里加入红薯粉条,酥肉和素丸子,还有单独炒过的肉片“炜”(音写,菜熟后放在莱锅边)在锅内。中午还馏有好馍(麦子白面馍),还煮有大米汤。因我的故乡不产大米,只有过年时才喝上两顿大米汤饭。这些大米是从哪里来的呢?是我两个舅舅因建水库迁移到桐柏县的地方,那里产大米,有时舅舅回来,带回些大米,平时母亲舍不得让吃,等过年时才能喝上大米汤。
大年三十的下午就开始包饺子,记得包上两大锅拍的罗卜掺肉馅饺子,三十晚上就要吃饺子。并且三十下午晚些还要按照习俗去上坟,还要请过世的祖先老辈人回家过年。请时人得弯着腰走回家,还得嘴里说着请的是过世的老爷老奶们回家过年啦。
大年三十的晚饭吃饺子,吃完饺子晚饭的三十夜里,习俗是“熬年”,在除夕之夜,一家人聚集一起,烤着火守岁到午夜。我在这个晚上也守不了多长时间,因瞌睡也就早早的睡觉了。
大年初一的早上,我记得还在睡觉中,就听到庄子上迎新年的鞭炮声,因惦记过年我就会早早的醒来起床。还记得有一年过年时,母亲给我做了一件黑蓝色的棉布布衫,别说是心里多高兴。因头天晚上母亲就会把亲自手工织布机织的棉布,染色后又亲手新做的上衣布衫放到床头起,让大年初一早上穿个新衣服。冬天里我本来是穿的棉裤、棉袄。这也都是母亲亲手缝制的,穿的棉裤是“大腰”(因棉裤的腰很宽,需要折叠着用根布绳来束绑,我的故乡都称“出腰”),穿的棉袄是“肉扣”(手工制作的布纽扣)。农村里冬天无论穿棉袄或棉裤都是“耍筒儿”(方言,指只穿棉袄或棉裤,从没有内衣什么的来套在身上穿)。过年我照旧耍筒儿穿上旧棉袄和旧棉裤,再把母亲做的新黑蓝棉布布衫套在旧棉袄上,这就是过新年穿上的新衣服,穿上一件新衣服,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是非常高兴的事。过年穿的鞋还是旧布鞋,也从没有穿过什么袜子,农村里也不知道穿鞋还要穿袜子。只要鞋前不露脚指头,后鞋根没有磨出洞就是好鞋。一些更穷家庭的孩子,过年还踢啦着烂鞋,前露脚指头,后露脚后根。大过年里也没有新鞋穿,穿个耍筒儿袄,袄的袖头和前脸如“盔甲”(小孩用袖头擦鼻涕,袄前脸因长期的吃饭掉饭等,把这些地方弄的既脏又硬邦邦的),还露着个肚子(因肉纽扣鼻断了,或掉了),冬天里也不怕冷。而我到过年时,还有一个新棉布衫,套在旧又脏,也是硬邦邦的袄上,那是一个多么开心的事啊。我小时候不是父亲在公社食堂做饭有工资吗?我为什么没有买些布到公社街上的缝纫部做件衣服呢?还是母亲亲自剪裁,亲自手工制作。小时候在我最早的记忆里,我也曾去过公社大院,见到父亲穿的上衣,也是一件棉布做的,并且也用肉扣扣着并没染色的白衣服。这种本色的白棉布,做好后用白面汤水“将”(将:音写,指白棉布布衫放到白面汤水里浸泡过,在洗净穿)过的衣裳再穿,既板正又柔软。我见过父亲时,父亲穿着这种土布布衫,手里端着一碗饭走到公社大院中间向南边走去,我想父亲是给哪个生病的干部送饭吃的,我也就离开了公社大院。这说明父亲尚且穿着是母亲纺花织布做的棉布布衫,也不是穿的“呢子”布衣服。后听说那时父亲的工资一个月三十元,扣除9元的伙食费,剩下21元,这些钱够给家里买猪油炼吃的大油,和日常用的“洋火”、“洋油”(火柴和点灯用的煤油。小时候农村人都称洋火和洋油),盐等,特别是哥们做农活很费布鞋,母亲又做不出来,父亲还要买绿帮鞋。那时的胶底绿帮的鞋,既好看又耐穿,更是农村人的奢侈品,是几块一双的。起初因哥们小生产队挣工分少,一年还欠生产队的钱,属“缺粮户”,父亲还得替交缺粮款。也包括还得给爷爷交生产队的“缺粮款”(没有工公而分粮的欠款)。父亲一月的工资是给我们买不了新衣服穿的,况且父亲又是“一百茬好人”(方言,本分老实没坏心眼的人),父亲工资本来就少,有时谁张嘴借钱还不说不给,没多的有少的,借出去的钱,有时人家又不给父亲,父亲还不会问人家要。我小时候还记得,家里的黑漆立柜,开过柜门还见里面放着几件不应是父亲买的贵物,一件皮毛帽子(类似雷锋像头上的那种帽子),一双黑皮鞋,一双回力运动鞋。看到这些崭新的东西,即使公社干部也很少穿戴,怎样我家柜子里有着呢?还是听母亲说:“这些东西,是一些公社干部出外卖的,因穿戴不了,或是不合适,就会让给你叔(我的父亲),你叔又不会说不要,不好驳人家面子,就留下这些不能穿戴的东西”。
我知道了这些贵东西的来历,如那一只皮毛的帽子,花去父亲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但我记得的小时候,我家确实长年没有缺过大油吃,一些农户却吃不起大油。还记得一户人家连一盒二分钱的洋火(火柴)都买不起,还长期的用火纸上我家引火做饭。
大家初一早上,我会早早的起床,穿上新的棉布上衣,心里是多么的高兴。母亲会早早的起床用铁掀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