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现在我不欠你了

穿着脏兮兮皱巴巴的包浆烂衬褂。这衣服还是有一年党群去县里带他买的。党群一下溃不成军。

张继建的遗容凝重而可怖，皮肤乌黑干燥失去光泽，两鬓的白头发像一把刷子耸立着。后脑袋由于车子的撞击几近变形，而他的双眸中空无一物，脸上细纹深邃，仿佛被阴影刻骨。嘴角还保留着淡淡的微笑。

“弟妹，继建兄弟的眼睛，我是等你来帮忙闭上的。”钱大明说。

党群用一双冰冷的手摸了摸张继建的头发。她喃喃自语：“继建，继建，你不是说等我的回答吗？我现在来了，我回答你，好不好？”

“你快…你快起来听啊！我求你了！你快起来听啊！求你了！”

张继国和张继祥再也忍不住眼泪要决堤了，两个大男人跑出了太平间。

他们都知道这是弟弟生前最爱的女人，最放不下的人。哪怕生前有再多的恩怨，都应该给她时间去说话。

“张继建，你还听不听的？你不是要我回答你吗？”党群摸着丈夫的头发，轻声在他耳边说：“我同意，我同意，我同意和你……和你生生世世做夫妻，一辈子不分离。我同意。”

“继建，求你起来！好不好？都怪我！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党群哀嚎着，她心里太痛了太痛了，她感觉喉腔汹涌的难过已经憋不住了。她嘴里突然喷洒出好多鲜血。

瞬间斑斑点点的鲜血糊满了张继建的遗容。

“继建！你要这样惩罚我吗？继建！我知道了！你当时就是像我现在这么痛吗……”

“你当时是像我这样痛，才吐的血吗？张继建你好狠的心啊！”党群嘴角沾满鲜血，整个人几近昏厥。

钱大明被眼前这一幕天人永隔震惊不已，他转身出了太平间。

“你看你……又不爱干净了！你知道我…我最讨厌你不爱干净，你看你脸上都是血，我给你擦干净…你不是总怪我不照顾你，我现在来照顾你了。”党群用冰冷的手不停的抹张继建脸上的血迹。

殊不知已经没有生命力的脸上，轻轻的按压都瘪下去一个凹坑，这巨大的恐惧感，让党群强烈的感受到这个就是尸体。丈夫张继建真的死了。

“啊！啊！…死的应该是我啊！”党群仰天长嚎着。

又是一口鲜血喷涌，把张继建的旧衬褂染红了。

“你！你是不是要我还债啊！我真的快不行了！张继建，我求你了！你快起来！”

党群开始亲吻张继建的脸，她的手放在胸膛里，她感觉到胸膛处的鼓囊，她摸出了一张照片。

拿起来一看，照片是自己和女儿小雨的照片。她想起有一年这张照片不见了，她还问了丈夫，张继建说可能是儿子松松玩丢了。没想到照片一直在丈夫张继建手里。

“继建兄弟他……死的时候手里就捏着这个照片。怎么拽都拽都不下来！每天晚上他都躲被窝偷偷看这张照片…”钱大明站在太平间门口说。

“我们工友有时候都去外面洗个脚找小姐，他从来不去，说这样……对不起媳妇。继建兄弟真是个好男人。”钱大明羞愧难当。

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成了杀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党群突然脸色煞白！站的笔直，喉腔的火热怎么咽也咽不回去了，她噗的一下，又是一口鲜血喷涌。终于体力不支的倒下了。

“张继建，我不欠你了！三口鲜血……我都吐了！你该…你该…醒了吧？”党群喃喃自语。

“弟妹，弟妹，你要多保重身体！听继建兄弟说，你们还有一儿一女啊！”钱大明扶着党群，悲伤地劝道。

张继国这才走进太平间，他看着眼前的狼藉残红，他的泪水如决堤一般奔涌。

“继建，你看到了吧？你安息吧！继建！党群她答应你了，以后你们生生世世都是夫妻了！你安息吧！傻弟弟！”张继国说完把张继建的眼睛合上了。

“哥，你别…你别让继建闭眼睛啊！我求你了！”党群开始喊叫。

“他死了！他真的死了！你！你！节哀吧！”张继祥终于说话了。

他看着亲弟弟糊满鲜血的脸，心间蹿出一阵阵的心痛，他终于对着亲弟弟的尸体。狠狠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继建，是大哥的错！是大哥的错！”

“从小我就喜欢和你争和你抢，你总是抢不过我。现在你抢过我了！你死在我前面了……再也没有人和我争了…”

张继祥扑通一声跪在张继建的玻璃棺前，他不停在心里默念着忏悔着，直到夜却越来越深。他的膝盖已经麻到没有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