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遗忘

次重回故里时，一些老街区还没有挂上搬迁的牌子，这次回来却发现这座城市像是要摒弃所有过去，迎接崭新的未来。

江边长椅依偎着的梧桐树已经落得潦草，我脚边正好是胜如红枫的叶，不久前还有小孩俯身仔细挑拣。

微微薄弱的阳光轻洒在江面上，像是铺了层细银片，我逐渐在摇晃的波纹中丢失自己的思绪，直到有人从身前路过时，才发现我自己已经失神许久，一如曾经写下被剥离片刻的灵魂。

我总觉得时间流逝的太过荒唐，人们只是谈笑间就跨过一年又一年。

世上若真有神明，他如何看待众生？是否能够操控时间？又有无权利操控生死？

我时常有这种荒谬的想法，却也从不避讳，反而热衷于寻找自己的答案，只是永远也找不到突破口。

肩上究竟载了什么，我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不愿时光从指缝中溜走，但时间之书翻了一篇又一篇，我已经逐渐跟不上它的步伐。

我又走了三里路，面前是一片已经被时间掩埋的寺庙。

那片地方是泱泱十月微醺的暖阳下的一方小天地，四周是参天的古树，而时光从不吝啬在它们身上留下的痕迹。

斑斑驳驳的树影中央，布满绿锈的青铜古钟倒在那，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风雨下苔藓包裹，像是被人遗弃但拥有了世界的庇护。

过去寺庙古殿檐头风铃清脆，伴随蝉鸣与仲夏夜的溶溶月色，浑厚钟声回荡在浩瀚山谷。

往后白云苍狗岁月蹉跎，像是雪吹破秋最后一丝温柔，时光切割过铜钟已经锈迹斑斑的铁锁。

那些枯黄的叶被卷在树林中，风扬起尘土又带动它们翻滚，落在树根边上，落在铜钟面前，无论如何挣扎都没能躲过变老。

指尖轻触已经无法看清原样的字符，钟声恍惚间又一次敲响，也许从远古跨越时空来到如今这片已经荒无人烟的寂静岭。

一点点锈迹被剥落，铜钟残存于此的灵魂似乎同时唤醒了这座寺庙。

如今人迹罕至的地方，曾经其实也是威严模样，不过是时光流转，时间又似无情刀。

记得那座响钟蕴含着的深厚的肃穆，哪怕已经变得满目疮痍，但不过也是时间风霜而已。

我一笔一划写着所见所想，却总是发现泼墨化作的山水都少了些灵气，斟酌的陈词都缺失了些灵魂。

我正遗忘着什么，伸手却只挽留下一片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