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夸父的身体
的寂静中突然出了一些不恰时宜的大笑、大跳,地面好像都发生了震荡。
几日下来,章宏奕也学会了在脚上偷偷抹泥,若是没水生泥那就只能靠尿液了。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如果同条凳上的人惹了那些人的不悦,他们一脚踢过来凳子翻了,人也就全掉到了炭堆上了,疼得满地打滚不过只是助长了他们那些人的欢乐。
有时候夜里也不能安睡,遇到有人挑事,今日让你去扫茅厕、明天让你去挑秽物,那也是要去的。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都被他记载在了自己的大衣内衬里,写字用的颜料是他每次被折磨后留下的鲜红的血液。
其中还有一件最令人害怕的,那是在群众会议上,有时候说到群情激愤的时候,还会有人冲他们丢石头,石块打在身上也不能乱动,一次下来身上少不了几个血窟窿,那些人压根就不会救治伤者,不过给点清水擦洗便是了。
有人受不了那些折磨在里面口出狂言、指天骂地的,第二日便再也不会见到踪迹。
没几日章宏奕就倒下了,身上烧得滚烫,那些人还要他去清理茅厕,见他没起床,那些人就冲进了屋子里,带着棍棒、板凳,好一顿拳打脚踢,他只好匍匐着向外爬去,那些人就这样放过了他。
佝偻着身子的他还没有走到茅厕,就这样躺在墙角边断了气。
人就像一滩血肉骨构成的集合体,离了这血肉仅剩的只有一根根的雪白的骨头。
死亡到来之际有想过自己此生的一切,似乎就好像一个巨大的笑话。
缓慢死去的时候首先闭塞的是双眼,五感还在,只是僵硬下无可动弹,心在渐渐变得缓慢,最后停止了跳动,安静躺在胸骨之中,大脑在停下之前带着骨肉的疼痛感,在迷糊和清醒中横跳,寒冷、痛苦,在脑子里嘶喊着、吼叫着,没有任何的声音传到这个世间。
身体就像夸父,在贫瘠的土地上形成一个个裂缝,从裂缝里生出了一个个湖泊,不过这个湖泊的颜色带着热烈的颜色,带着浓稠的金属气息。土地上不是所有的泥土都是一个色彩,有着青色、紫色、乌梅色彩的大地,有着星星点点红色的土地就像天上的繁星群。有的土地上形成了一个个连绵不绝的山坡群。有着不会喷发的火山群,长期冒着火红炽热的光点。雪白又凹凸不平的土地上生活着一些微生物,它们的一生只能生存在那低矮的盆地里,只能看见一线天,那就是它们所认为的世界,血红的洪水倾盆而下的时候,那就是一个文明的毁灭,又或者文明毁灭于这个盆地四周的山脉开始聚拢。
清晨的雾从天空中落下,在大地上带来了一阵朦胧和迷离。
被人发现的章宏奕拖着一条血痕,墙角还留下了他手掌留下的蜿蜒曲折的血线,他就这样倒在了地上,了无生气,脖子上还挂着那块及其讽刺的牌子。
来了人把他的尸体带走了,只是草草的清理干净了血迹,伤痕什么的还挂在脸上、身上和身体里,无法抹去。
数日后,章家接到电话,让他们去认人,去的人是恒琴,看到丈夫尸体的那一刻,恒琴瘫倒在地上,撕心裂肺哭着,只是见了一面,尸体便被人推走了,恒琴跪倒在地上,只想赶紧追上去,顾不上起身也顾不上脸面,就在那冰冷的石墨地板上一直爬、一直爬,嘶喊着让人将尸体留下,但却并没有人理会她,尸体还是被人推走了。
走廊尽头的双开白门关上了,他的尸体被关在了那扇门的背后,恒琴追过去,终究是迟了,只是跪倒在地上哭喊着拍打着门。
万珍在外院等着,丝毫不知里面的情况,门口的守卫也不让她进去,她只能焦急地在外面来回踱步,屡屡尝试闯进去,却始终失败。
胡穹穿过走廊走到了恒琴的身后,蹲了下来,拍了拍恒琴的肩膀,言辞中带着伤感:“恒琴,那些人也是不得已,听说宏奕是染了病,他们也是怕会传染,才不让你们接触的,现在他的尸体会被送去火化,等会儿你就可以带他回家了。”
“你走开,滚啊!滚啊!”恒琴转身推开了胡穹,怒吼着,用尽了她最大的声音,狰狞的面目全然没了她往日的精致端庄,带着凌乱的头发、哭红的脸颊,咬牙切齿地嘶吼发怒,活像一只可憎的年兽。
天花板上的灯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