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古月巷子

她蜷缩在街边收了摊子的竹筐旁，忽的听见动静，原是巷子深处走出两个醉酒的男子..正摇摇晃晃往她这边来。

压下心头惧意，抹了把脸，咬牙朝着段成刚走的巷子追了去。

段成并未走远，他没吃晚饭，此时正在另一头的巷口面摊吃面。

抬眼看见她又追了过来，冷脸眉头一皱，筷子重重放下，“不是和你说清楚了？听不懂人话？”

林玉圆低着头，忍着泪意，扯了个笑脸，“小舅舅，我什么活都能干，我什么苦都吃得。”

他诧异的挑眉，“我家庙小，住不下。”继续低头吃面。

林玉圆早已一天未进食，此时归处未定，哪怕再饿也提不起食欲，“舅舅帮帮我吧，住哪都行，给我一卷席子.."见他目光又扫过来，连又改了口，“不是...不用席子，趟地上都成。”

无助和羞耻爬上了眼眶，涩的眼眶发红，吧嗒吧嗒又落了泪，引得老板频频往这边扫眼。

“别哭哭啼啼的！”段成压着嗓子斥她，三两口把面汤也吃干净，桌上撒了几个铜板，这才起身朝着家中去，林玉圆抿了把脸，见那人转身就走。深呼了口气，攥紧拳头又快步跟上，他脚下一顿，到底没再撵人，“只今天一晚，明早你自己去想办法！”

她面露惊喜，连连点头，脸哭的像花猫，带着笑讨好，“舅舅是大好人，我以后一定报答舅舅。”

段成冷嗤一声：“不必。”别再来烦他就是，“你娘走的时候怎么说的？”

林玉圆笑脸一僵，低着头支支吾吾，“她说...舅舅是好人..叫我以后给舅舅..”

“说话大声点。”他紧蹙着眉头，不耐开口，“说重点。”

“叫我照顾好舅舅，好好报答舅舅。”林玉圆哪敢说实话，这都是她临时编造的，也不懂为什么这个表舅和娘关系那么差。

要是让他知道，她娘临走前说的是什么，哪里还会收留她？

照顾？谁照顾谁？他简直气笑出声，瞪了眼她，抿着唇继续朝家走。

林玉圆见他不再问了，松了口气，又想起下午成衣铺子前，面色憔悴，却满眼期翼的妇人拉着她的手，对她说的话：

“你不能怪娘，你生的颜色这般好，若是娘真是恶毒，该把你卖进画舫里。”

“娘跟人去过好日子了，不能带你，娘也给你找个人过好日子去。”

“他…是娘一个表弟…你跟着他就是”

“以后是什么样，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

夜深人静，坊间有几户点了灯笼，灰暗的巷子口幽深寂静，脚踩在青石板上发出轻轻的哒哒声，林玉圆压下心里的惧意，贴着段成跟着他往里走，墙根猛的窜出一只黑毛大老鼠，贴着她脚边跑过去，吓得她脸色煞白，起了一背冷汗，咬着牙，没敢出声。

东西市，买东西，南北坊，住南北。

段成租的这间小院，在南盛乐坊，古月巷子的最深处，巴掌大的小院子，还是跟着人一起合租的，三间房，三家人，没茅房，没厨房，已到亥时，另两户人家早就熄灯睡了。

段成借着月光开了锁，撇下句，“别说话。”抬脚进了黑漆漆的屋子，林玉圆驻足在门口，一股子霉味，是徐城的特色，一阵窸窸窣窣，等他点着蜡烛，才见屋子更小。

一张木板搭的床，底下放着个木盆，对面一个板凳上叠着几件衣裳，再无其他，一眼就能看完，倒显干净。

段成不见身后动静，回首，正见她一半的脸映着烛火，面色橘红，柔和温软，一半在阴森月下，青青白白，怪异万分。

心头一跳，“往里头站。”跟个鬼似的。

林玉圆连忙往里靠着墙站着。低着头，不再打量。

他拿着木盆去了院子里，打了井水，站在月下，赤着膀子擦洗。

林玉圆就站在门口偷偷朝他看，抿着唇，此时才意识到，娘该是骗了自己，哪有什么好日子，这舅舅人跟个细狗似的，又凶又狠，也不知道娘怎么认得亲戚。

强忍着泪意，贴着墙慢慢的蹲下，昏暗的屋子，让她瞬时松懈、乏累。抱着胳膊，俯下头闭着眼睛，忧愁明日又该如何，恍恍惚惚的就睡了过去...

段成拎着木盆回来时，就见她歪着身子贴着墙睡在地上，露出脖间嫩白。

他深深呼出口气，跨过地上的林玉圆，抬脚去床边放下木盆，这人倒真是如说的那般，睡地上就行。

起身又去关门，见她一只手垂着，正好挡了门，脚尖一勾甩到她身上，她这都未醒，把段成气笑了，伸手关了门。

回到床边又回身看了一眼，揉了揉发胀的额头，熄了灯，上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