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丈夫

哪是什么外甥女？

八竿子打不着的野丫头！

一想起这事段成心里就冒火，他原本是个孤儿，五岁多的时候跟着庙里的爷爷们讨饭吃，太平盛世也饿不死，没成想叫拍花子的用半个馒头掳了去...五十个铜板卖给了段秀才。

段秀才发妻早亡，只留个独女，他那肚子里的墨水，全用在讨生计，过的紧紧巴巴，好在有个小院能立脚。

段秀才生了病，命不久矣，临死前念着十岁的段红梅，买了五岁的段成，打算给女儿留着做个小丈夫！

自此他也算有了名，段成。

他也无所谓，有饭吃，到哪都能活，何况还多了个能住的院子，一个十岁，一个五岁，磕磕绊绊的过日子。

几年过去，十四岁的段红梅忽然从外面领回来个男人，拿着棒子把他打了出去。他又做回老本行，讨饭。

乞儿出身的，嘴皮子最会奉承，消息也灵通，知道店主王德庆是个心软的。天天就守着成衣铺子吹。

“姐姐，你穿这缕金花蝶的缎袄样子真好看…”

“大姨这石青的银鼠卦最是显贵气…”

王德庆那时店里还没雇人，日复一日的那么见着他，扫了眼他长腿长手的，动了恻隐之心，让他当了店里的伙计。

段红梅那边也没什么好下场，那男的把房子哄到手，转手又领了新人，把她打了出去。

那时候段成才九岁，段红梅就大了肚子。虎了吧唧过来叫他认，撒泼耍赖的坐在店门口。他记得当年差点没把她扔河里。

她哪是为了给孩子找爹？无非是想讹些银子罢了，将人引到巷尾，便露了凶光，一把将段红梅推到地上，踩着她的肚子，满脸阴恶道：“我可以给你钱，但你再不许来找我....”说罢，脚下用力。

段红梅哪想到他竟是这样的凶狠，才九岁的人，个子都快比她高了，看着那双阴翳的长眼，肚子疼的厉害，惧意上袭，“好好，只要你给我银子，我不会再来扰你...”

见她应得痛快，脚也未收回力道，眸色一沉继续说道：“不许再说咱俩的关系，听见了吗？”

眼见银子要到手，自然连连点头同意，谄媚求饶的样子就差发了毒誓！

段成把半袋子铜板扔到她身上，压抑着怒意离去。

可还是低估了她的恬不知耻，没多久竟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又来找他，见他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忙开口道：“表弟，我没别的意思，你好歹算是孩子的舅舅...”上次的事，闹得她也怕了，改了口，不再叫他小丈夫，转而叫上了表弟。

段成冷笑一声，“又打的什么脏主意？”

仗着店里人多，段红梅虽有些怕他，但仍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梗着脖子盯着他装着银钱的袖口...

段成心想，这狗皮膏药一般的人，需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是。

盯着对面的那条运河，心里思考着对策...忽地看见划过来一叶扁舟，卖酒食的林老头摇着橹从桥下穿过，....起了计较，对着一旁的段红梅道：“你看那人，年纪大了些，没妻没子，待人宽和...每日挣得也多..”

段红梅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见是一个一把年纪的酒翁，心里不喜，又一听到每日挣得不少，眼珠子就在那提溜的转...到底是抱着孩子去了..

后来这俩人怎么搭上的，又是怎么凑在一起过日子的，他就管不着了…

段红梅是算消停了，他也算清静了。

这一安稳就安稳的过了几年，段成也二十了，前些日子林老头没了，她就又开始上门要银子，甚至看着已然成年的段成，眼神露着深意。

他又岂会要她，人只要一来，便偷偷躲了去，只叫柳儿帮忙应付，如今可好，她人跑了，把生下的野种甩给他...

船坊到了夜里就热闹，张灯结彩，火光，月色，相映相融....

林玉圆见他阴着脸，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她，又是夜里，那人神色不明，心里也害怕，壮着胆子颤巍巍的开了口：“小..舅舅..”

嗓音像是街角那只狸花猫，细细的，此时抬眸朝他看来，才见她倒是随了段秀才一般的好样貌，螓首蛾眉，肤白俏丽..却气质不佳，畏手畏脚，眼神怯懦..

“谁是你小舅舅？”段成冷言，“你娘去哪了？”

“她...跟人走了..”林玉圆不敢去看他凶残的面色。

“我与她没有关系，更与你无关联，你自去寻她吧。”说完，大步朝着巷子里去，林玉圆下意识的朝他追了两步，被他回身一瞪，立马又住了脚。

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消失在了夜幕，虽然河岸还算有亮光，但周围的铺子都熄了灯，街上人更是稀少，夜风轻拂，摇着河岸的柳枝，投在地上的影子百怪诡异...

林玉圆抽着鼻子，抱着臂膀，滴答滴答的落了泪，呐呐自语：“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