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火焰（六）

回溯燕娘的记忆·秋去冬来

这一日，是阳光明媚的一天。近期临近秋收，黄村的稻谷全都结出了沉甸甸的穗子，它们都被压弯了腰。

要抢收秋粮，黄村的一切人员都动员了起来，每一个人都不肯放过每一颗粮食。

燕娘在屋顶上眺望远方的稻田，在心里祈祷着这是一次巨大的丰收。如此，在她母亲买粮的时候，也可少花些银钱。

她手里正攥着一本书，上面记着一个女富豪成名的过程。

那个女富豪一开始是江边一个小村落的没了父亲的一个可怜的女孩，但她天然具有一双发现财富的双眼。在得到贵人的帮助后，她成功自力更生，带着她母亲离开了那个小村落。

燕娘不识字，因她本身没这个条件。可她母亲识得，她便时常央求燕妈给她睡前念一段。

燕娘是极其有天赋的那一个，左右也就这一本书，不过念了几遍，便把那跌宕起伏的情节记了个滚瓜烂熟。

燕娘对此很是向往。燕这个字也是她自己取的，希望她能够像燕子一样自由翱翔。

那书叫《卖珠奇记》，燕妈读了好几遍。她表面上不屑这个故事，内心却不知怎的把这个故事的情节记了下来。

有一幕，燕妈记得清楚。

那一幕情形是这样的：

那珍珠跟小山似的堆在了她眼前，散发出盈盈的光辉，哪怕是最温柔的月映照下来的月光都没有这光辉美丽、柔和。

一颗一颗的珍珠，那是照亮她前路的夜明珠，她再也不会在走夜路时迷失在荒林野草之中。

太阳不会照耀到所有人，不是所有人都配享有这抹炙热。但没有关系，她有自己的月光，如水一般的柔光会驱走她人生的黑暗，抚平她人生的褶皱，让她眉头的山川慢慢舒展。

燕妈在心中幻想出那珍珠山，心想她也想要有一座。

冬日，黄村的树的叶子都掉光了，黄土地穿上一层厚厚的银装，散发着一股湿冷和幽寒的气息。天也是阴沉沉的，总觉着有一层灰纱挡着日头，那阳光照不进来，有些闷人。

这年的冬天，燕妈病倒了。

她们母女俩，没什么能干的，便只能在村头做一些小吃卖与村里人，赚些小钱补贴家用。

燕妈拿手的是贴烧饼，有时候为了多赚些钱，风雨来临都不会阻拦她出摊的脚步。这弯腰的日子久了，渐渐便直不起身了。

偶尔直起腰，挺起胸膛，都能听到背部传来咔咔的响声。

这个家在顷刻之间变得岌岌可危，大树将倾，燕娘担心不矣，便时常帮着母亲出摊。在没什么客人的时候，她身上总是揣着那本闲书，偶尔还能听她嘴里念叨着什么文绉绉的声音。

燕妈奇了，问她是哪里听来的句子。

她道：“爬房顶听来的！黄老太爷的二儿子请了个城里的教书先生呢。”

当然，她这么莽，也是被发现过几次。不过多去几次，她也慢慢的记住了不少东西。

“记这些来干什么的？”燕妈不甚认同，“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

“女孩子又如何？”燕娘头一回朝她的母亲发了回脾气，“《卖珠奇记》里头……”一边说着，她用下摆擦了擦自己油腻腻的双手，再从怀里掏出那本旧书。

“你还敢说！”燕妈一把夺过那本书，扔在地上踩了两脚，“都是这破书害了你，还想学黄老太爷的儿子读圣贤书！真是好笑！”

那书原本被燕娘保护的很好，基本上她都是随身携带。偶尔太阳好时，她还拿着这书出来与她一同在屋顶上晒晒太阳，去除书页的霉味。

只不过现在这本书变得狼狈多了，被人精心养护的书页印上了几个肮脏的脚印。

燕娘一下子红了眼睛，赶忙从地上捡起这书，仔细又仔细地拍了拍，压平了书里的皱痕。

“你也不看看我这么努力养你……”讲到一半，燕妈咳嗽起来，“是……是为了什么。”她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眼瞅着却好似要准备断气了。

燕妈也不知道自己内心的愤恨从哪而来。她曾几何时也对那本书里的故事怀有憧憬和念想，然而日久天长，仅仅是生存下去就已经占据了她的全部生活和心海。

她对着时常帮她做工的女儿没法抱怨，心里的愤怒只好转向了那个书里的人物。那本书的扉页上说，这本书是主角确有其人，燕妈却不肯相信那是真的。

但内心最隐晦的深处，她已经不知道到底是恨她自己还是恨她自己生下了这个女儿这件事，又或许二者皆有。

她恨那个生下女儿的自己，恨那个跟着男人跑来黄村的自己，恨自己仅仅是为了生存就耗尽了所有力气，恨那个话本子只是个骗人的故事，恨她找不到自己的珍珠山。

寒冬凛冽，那病情如山倒，情况来得又急又凶。

烧饼摊最后只剩下了燕娘一个人了。在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她结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