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谈
张巡的嘴角浮现出浅浅的笑意,一切都在按照原定的计划进行。
许望不答话,面色凛然。
王老太爷在心里暗自唾骂,许望假死这一招实在是太过阴险,让他和槃蛇都疏于防备,说漏了几句嘴,这下原本可以要挟许家的玉佩被暮秋拿了去,他们背后之人是惠妃娘娘之事,也彻底暴露了。
他想起槃蛇曾对他说,这许望看似无一官半职,实则早已投靠了朝堂之中的一位大人,深得信任,复起是早晚的事。
他心思一转,不动声色地说道:“事已至此,也就不瞒许大人了,老朽在御史台,积压了好几桩小案,被那帮疯狗死死咬住不放,他们将参老夫的本子写的如山一样高。”
“所以,你便投靠了武惠妃一党,以求庇护。”许望果然没有错过一丝一毫的信息,用的不是问句,语气甚是笃定。
他暗自叹气,又一位朝中重臣不能慎独自重,腐败贪污,甚至犯下了私吞军饷这样的大罪。
为了保全自身荣华富贵,王老太爷就与武惠妃勾结,武惠妃帮他抹平御史的弹劾,免去牢狱之灾,作为回报,他王家便苦心孤诣地守卫对武惠妃万分紧要的东西,甚至与槃蛇共同设局,想要除掉许望。
“许大人虽聪慧过人,但此言差矣。”王老太爷纠正,“老夫从未投靠过任何人,一切只是交易。”
“可你这交易,如今却谈不成了。”
“棋差一招,老朽输的心服口服。”
想来,槃蛇没能取走许望的命,还被许望知道了这么多秘密,王老太爷的东西守得再好,任务也只能算完成了一半,那个狠辣的女人可不会容忍这样后患无穷的僵局发生。
所以,与其继续厮杀下去,不如认清形势,另谋出路。
王老太爷在朝堂屹立多年,深知在利益与权力织就的荆棘丛林里,敌人和盟友绝不是一成不变的,现在的情况看似难办,实则不然。他与武惠妃的关联远没有槃蛇那样深,对他而言,不过是暂时换个盟友罢了。
“不知许大人可愿援手?”他故意将语速放慢,“若许大人以及……背后的大人,能解了老朽的燃眉之急,作为回报,老朽便将其中内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诱人的条件。
其余众人默默听着,无不面带寒霜。
“许某可没有武惠妃娘娘那般翻云覆雨的好手段,只怕遮不了王老爷的丑。”许望憾道。
“许大人!”王老太爷提高了嗓音,“老夫已给了十足的诚意,大人可不要思虑过久,虽然老夫现在正为人所挟制,但是,若许大人执意鱼死网破,其一,诸位也未必出的了我王家,其二,就是闹到朝堂上,大人也不好收场吧!”
其实无需他提醒,许望也知道这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合作,总好过流血厮杀。
可是……许望和他儿子一样嫉恶如仇,若是就这样让王老太爷全身而退,那因此丧命的将士英灵,又该如何安息!
他也曾带军打仗,深知前线的艰苦,军饷意味着一切。
许望心潮翻涌,他若是松了口,岂不是和那些为了一己私欲便官官相护的国之蛀虫没有两样了!
昨夜,张巡竭力从各方势力中找出一个平衡,推演了无数种行动方法可能引导出的结果,眼下的合谈也在张巡的策划之中。
槃蛇不足惧,槃蛇身后之人足惧。
王老太爷不足惧,玄衣人足惧。
既需击杀槃蛇为许远母亲报仇,又需深挖真凶,还得厘清王家库房究竟有何玄机,更重要的是全身而退。
按张巡的意思,在合谈阶段,无论王老太爷说出什么,都一概敷衍,先假意答应他的要求。然后,再由张巡挟持着王老太爷,不惊动任何一位玄衣人,将他们一行人顺利送出王府,等到王老太爷帮助作证,将槃蛇绳之以法之后,再清算这王老太爷之事,岂不两全?
在张巡心里,对待这样的人,不该讲什么道义,言而无信又怎样?在这样凶险的夜晚,全身而退才是上策。
至于王家玄衣人在看守的东西,王老太爷愿意说就罢了,不愿意说的话,也还有最擅长飞檐走壁,偷鸡摸狗的南八前去探查。
许望的内心天人交战。
“惠妃娘娘手段厉害,有老夫助你,无论是你的孩子,还是这个戏子,大人尽可保全。”王老太爷说道。
“说起戏子,”暮秋出言反驳,从袖口中扯出一方折好的宣纸,在众人面前展开,冷冷道,“天底下怕是再也没有比王老将军更卓绝的戏子了吧!”
话音刚落,王老太爷浑浊的眼球似乎瞬间变的清明,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将那副画看的更清楚些,差点撞到张巡的剑上。
泛黄的画布上,是一个清秀的蹴鞠少年,正在开阔的草地上追着球飞奔,远处是几株垂柳和一轮落日,几只纤长的水鸟从天空飞过。
本该是活力四色,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