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梦入九天画堂（17）

福安镇被洁白无瑕的大雪银装素裹之际，远在千里的云国都城正厮杀一片。

皇城之中，殷红的鲜血和刺眼的白雪混合在一起，兵刃相接，发出刺耳的声音。

庆华宫内，赵明曜望着手中的字条，急火攻心，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那字条上只有四个字：“小安大危。”

常九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厮杀声，急切地劝道：“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快从密道里走吧！”

赵明曜摇摇头：“不，朕相信谢卿。”当初他抢在太后动手之前先将谢乾一派打入天牢，又暗中将他们的家人运送出都城。后来又秘密用死牢里的那些人替换了这些大臣。

“是，陛下。”常九挺直身子，自言自语道，“这个时候，小皇子小公主应该出生了。”赵明曜将手中的字条递给他，常九只看了一眼，心中大骇，结巴道，“这，这，陛下，您更应该先走了，说不定，说不定——”说不定还能赶上见谢书歆最后一面。但这句话他不敢说。

“朕不能走。此处距离福安千里之遥。朕一走，只会将谢卿置于不义之地。无论生死，朕要在这庆华宫等谢卿。”赵明曜深吸一口气，将常九手中的字条丢进炭盆里。

大雪整整下了三日，这场变故也整整持续了三日。

大雪掩盖了血腥和所有不堪的真相。庆华宫宫殿大门轰隆一声打开，常九忍不住绷直了双腿，下意识看向一旁龙椅上的赵明曜，见他神色如常，泰然自若。心里暗暗想：天子果然是天子，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

虽说当年常九也是随赵明曜从尸山血海里淌出来的，可这次宫变明显比上次严重多了。

“陛下！”常九猛然抬头，见谢书翊浑身是血，自敞开的殿门处，带着晨曦的一缕光踉跄而来。赵明曜霍地从龙椅上起身，疾步迎上去。

“书翊！”他慌忙扶住谢书翊，急切地打量着他，转脸朝常九怒喊，“快传太医！”

常九慌忙遣人去传太医，只是扭头的一瞬间，他听到“噗嗤”一声，是利器扎进皮肉的声音。常九心头蓦地一惊，不敢置信地回过头，见谢书翊将一把明晃晃的剑插进了赵明曜的胸口。

“陛下！”他抽出袖底的匕首，一边朝赵明曜奔去，一边扎中了谢书翊的要害。谢书翊闷哼一声，身子缓缓落地，片刻后断了气。

“陛下，陛下——”常九扶着赵明曜缓缓后仰的身体，双手不住地颤抖。“是，是朕疏忽了。书翊，那人不是书翊。常九，快去派人寻书翊，他，他怕是凶多吉少……”

说完这些，赵明曜便彻底昏迷了过去。常九望着高高的琉璃屋顶，悲从中来。大局甫定，天子重伤的消息绝对不能外泄。他假传圣旨，说是为了体恤文武百官在这场宫变里殚精竭虑，特放朝三日。

常九一边照顾受伤的天子赵明曜，一边他焦虑地派人四处寻找生死不明的谢书翊。短短几日，他竟须发皆白。

第三日，赵明曜渐渐有了醒转的迹象。第四日，他拖着病体上朝，快刀斩乱麻，将逆臣乱党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赏罚分明，手段雷霆。朝堂之上竟无一人反对。

自此后，赵明曜一边养伤一边勤理，又恢复日理万机的状态。独独不再提寻找谢书翊的事。

常九心中疑惑。直到不久后的一日，赵明曜怔怔地望着手中的字条失神了许久，询问他，“常九，朕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他这才知，自那次重伤痊愈后，陛下竟然失忆了，怪不得他这些日子对于谢书翊的消息只字不提，也不说接谢书歆回宫的事。

“陛下，您——”他试探着问，“还记得谢书歆此人吗？”

赵明曜一脸茫然地摇摇头。半晌，他反问道，“先前选秀一事，因太后乱党一事耽搁了，重新置办起来吧。”

常九眼角的余光落在字条上面，仅有一个字，“安。”垂首应是。

太后乱党一事终得以平息，朝廷上下都松了一口气。赵明曜深知此时国家急需稳定，而选秀一事既是民间瞩目的大事，也是充实后宫、绵延子嗣的途径。经太后一事，赵明曜受刺后身体便每况愈下，他意识到绵延子嗣的重要性。是以，他才决定重启选秀程序，选拔年轻貌美的女子入宫，以充实后宫阵容。

常九领命下去，着手筹备选秀事宜。

“师父，陛下选秀是喜事，您为何看着愁眉不展呢？”常九的徒弟李德不解地问道。常九摇摇头，“你不懂。咱家说了你也不懂。”陛下选秀的旨意已派官员送至各州县，如果被谢书歆知道了，她定会伤心欲绝。

常九长叹一声，“世事无常啊！”

庆华宫中，赵明曜漫不经心地翻看着常九递上来的秀女图，片刻后，烦躁地起身，吩咐常九看着办。

常九心里发苦：我能怎么办啊？这又不是给我选媳妇！他思来想去，将一些眉眼或者五官、身材与谢书歆相似的留了下来。

经过一番紧张的筹备，选秀的日子终于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