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梦入九天画堂（15）

谢书歆满心欢喜回到家，甚至不舍得将身上黏腻的衣服换下。那上面淡淡的龙涎香味给她带来的安全感，她不舍得远离和清洗掉。

千羽并不知道自家小姐夜不归宿去了宫里，也并不知昨夜常九来家里的事情。这会儿见了谢书歆，笑嘻嘻地迎上去，嗔怪道，“小姐啊，您都是有身子的人了，怎么还夜不归宿呢？这会儿幸亏大人上朝去了，要不然可少不了训斥您的！”

主仆二人嬉笑斗嘴，忽听院外脚步声纷至沓来。

不知怎的，谢书歆眼皮突地一跳，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念头。不等她思索更多，已经有官兵涌进了内院，将她与千羽二人推搡着赶到外院。

“人都抓齐了吗？”

谢书歆猛地朝声源的来处看过去，那道阴柔刺耳声音的主人，正是赵明曜身边的红人——大太监常九，几个时辰前目送她出宫的人。

谢府本来就人丁稀薄，加上她主仆二人，还有一个门童，两个洒扫的仆人，一个厨娘，总共五人。除了谢书歆此前日日在御前侍奉，见惯了大风大浪，此时并不慌张。其中两个胆子小的，已经吓得脸色苍白，身子瘫软在地，不知所措。另外两个稍微好些的，也只是勉强支撑着，没有哭出声。

谢书歆心中也是害怕的，只是到底在御前伺候了这么些年，跟着陛下也经历了许多事，比这吓人的场景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因此，饶是心中害怕，她也努力维持着体面，不肯在官兵面前失了态。尤其现在兄长不在家，她便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

“人都在这了。”回这话的是御前侍卫李浩佑。谢书歆认识。他看向谢书歆，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是怜悯。

“不知，出了何事，劳烦常公公亲自来抓人？”谢书歆不卑不亢地问道。一旁押着她的一个侍卫猛地踹了一下她的膝窝，骂骂咧咧道，“罪妇还不跪下？！”

谢书歆闷哼一声，身形猛地一晃，若是她没有功夫在身，此时怕是已经栽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她深深吸了口气，不敢去扶肚子，怕被人看出端倪。片刻后，忍着钻心的疼痛慢慢跪了下去。

常九倒吸一口冷气，想起早朝上的一幕。

大殿之上，亦是他宣读的圣旨：“谢乾欺上瞒下，扰乱朝纲，罪大恶极。即日起，捉拿谢乾归案，交由刑部审讯。此外，责令户部、兵部、刑部、工部、礼部等相关部门全力配合，务必将此案一查到底，揪出背后势力。凡涉及此案者，一律严惩不贷！”

常九传达完圣旨，垂首立在一侧，心中充满了对谢乾的愧疚和担心。圣旨一出，文武百官哗然一片，都不知道一向从不参与党派之争的谢乾怎地就突然获罪了。但这也是一个信号，提醒他们，少年天子开始对他们，动手了。

赵明曜目光如炬，扫视在场众人。文武百官纷纷低首，噤若寒蝉，惮于皇威，不敢直视。有几个壮着胆子为谢乾求情的，也被他直接下令关到大牢里去了。

想到这里，常九叹了口气，一脸痛心的表情，惋惜地说道：“谢姑娘，你兄长欺上瞒下，如今已被陛下打入天牢。咱家传陛下口谕，要将谢家其余人等，就地正法！”他艰难地说出最后四个字，别过去脸，不敢看谢书歆的眼睛。

“不！不可能！这不符合流程！我兄长尚未定罪，怎地就先对我们行刑？”谢书歆情绪激动起来。常九给李浩佑使了个眼色，他一抬手，厨娘和几个洒扫的粗使婆子已被抹了脖子。

“不——不要——”谢书歆想要反抗，却被两个官兵死死按住肩膀。“小姐，小姐。”千羽吓得浑身发抖，下一刻，猛地被人嘴里喂了一颗药，随即卸了下巴，迫使她咽下去。

“你们给她喂的什么？”

谢书歆声嘶力竭地喊。

“自然是毒药。”身侧的官兵冷冷地说。“常公公心善，求陛下给你和这侍女留一个全尸。”

“赵明曜！”谢书歆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喊。她的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来，“都怪我，都怪我，我后悔了。我——好——悔——”她仰面悲愤地大喊。

“李大人，快给她喂了药，咱家好回去复命。”常九催促李浩佑。

“等等，李大人。”谢书歆匍匐到常九脚下，抓住他的衣袖，泪意盈盈地哀求道，“可否请常公公让我见哥哥最后一面？”

常九缓缓闭上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动手吧！”

李浩佑迟疑了一下，终是皇命不可违，将药塞进谢书歆嘴里，低声道：“谢小姐，得罪了！”谢书歆浑身脱了力，最后望了一眼满地的尸体，眼神中尽是决绝。

“常公公可否近前来，帮我这将死之人，传一句话？”

常九正要上前，被一个官兵上前一步阻拦道：“小心有诈！”常九气不打一处来，阻拦他的，正是方才踹谢书歆膝窝的那人，他唰一声抽出对方的佩剑，一剑刺入他的心窝，然后嫌弃地将剑丢去一边。

“也不瞧瞧自个儿的德性，敢拦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