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梦入九天画堂（9）

月色旖旎，长街漫漫。

翰林府邸，门童听到叩门声，嘟哝着，“谁这么晚了还上门啊？这媒婆也真是的，自从大人抬的通房有了身孕的消息传出去后，这都城的媒婆快把谢府的门槛踏破了！”

他刚探出头来，嘴巴立时被暗卫捂住，人挣扎着被悄无声息地拖去了一旁。赵明曜与常九提步疾行，一路长驱直入，绕过照壁，穿过前厅。院子里灯火稀疏，宛如点点繁星，点缀在漆黑的夜幕中。

远远望去，唯有内院灯火通明，宛如一轮明月，照亮了整个院子。院子里隐隐约约传来女子咯咯的笑声，宛如银铃般清脆，回荡在夜空之中。

但那每一声笑都如尖刀般刺在赵明曜心头，又像无数细针同时刺入他的身体，让他感到无比的痛苦和煎熬。他不知不觉间握紧了拳头，步子随之慢了下来。在踏进内院的一瞬间，他忽然失去了前来问责的勇气。

他星夜奔来，用什么身份出现谢书翊面前呢？若是君主，臣子不过抬一个通房，犯不着他尊贵之躯深夜前来问候。若是其他，其他，他暗暗地想，他与谢书翊之间哪还有其他什么身份？

赵明曜将跨进月亮门的一只脚缓缓收了回来，忽地呕出一口血来。常九大惊，低呼，“陛下！”赵明曜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一手扶着他的手臂，转身离去了。

“哥哥！”屋子里骤然传出一声短促喜悦的叫声。常九回头望了一眼亮着灯的屋子，突然心生一计。谢翰林不是还有一个妹子么，既然是一母所生，容貌定然也有七八分相似，不如让人将她接进宫来，以解陛下的相思之情。

不过这事常九不敢直接在赵明曜跟前提起。翌日散了早朝后，常九早早地候在宫道上，喊住了谢书翊，“谢翰林请留步！”

见是常九，谢书翊心事重重地走过去，然后听他说想要自己的妹妹进宫一事，依然毫无反应。

“谢翰林？谢翰林？”常九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连着喊了他几声。“可是家里出了什么棘手的事情？”谢书翊也不瞒他，便说了昨夜家里发生的怪事。

“谢翰林是说昨晚您府里的门童被人莫名其妙地打晕，还在前往内院去的地方见到鲜血？”常九再次确认自己听到的信息。谢书翊点点头，捏着眉心犯愁地说道，“正是。”他忽地抬起头来，“常公公唤下官何事？”

常九将他引去一旁的林荫小道上，试探着问：“谢翰林家中还有一个待字闺中的妹妹吧？”

谢书翊看向常九的目光中立时多了审视的意味，他小心翼翼地询问：“这是，陛下的意思？”

常九连连摆手，面露难色：“陛下爱慕，爱惜谢翰林，如今听谢翰林抬了通房后更是郁郁终日，是咱家斗胆，替陛下前来探探谢翰林的口风，是否舍得自家妹子入宫伴君。”说罢，他低声道，“咱家说这些可都是，”他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不论今日之事成与不成，谢翰林万不可直接去问陛下。”

“不瞒公公，下官父母早逝，只有这一个妹子与下官相依为命。这后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下官，”谢书翊一听常九的话，立时气血翻腾，摇摇头拒绝，“实在不忍心。若陛下心情不畅是因下官，下官愿辞官归隐乡间，携妹子远走他乡。”

常九一听谢书翊态度坚决，再也不敢劝说了，只得苦笑着说：“谢翰林的意思咱家懂了。此事只当你我二人从未提过。谢翰林也别往心里去。”

望着谢书翊决绝离去的背影，常九眉头紧锁，心中感到无比沉重。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通过劝说来改变谢书翊的决定了。谢书翊不舍得自己的妹妹，可他亦不舍得看少年天子日日郁郁寡欢。他长叹了口气，“唉，看样子，咱家只能另寻他法了。”

三日之后，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传来：一向对选秀一事坚决不同意的赵明曜竟然松口了！责令朝臣百官家中未出嫁之女入宫选秀的旨意一下，大臣们顿时炸开了锅。有的大臣欢欣鼓舞，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可以让自己的女儿进入宫廷，成为皇帝的宠妃，从而提高自己的地位和权力。而有的大臣则忧心忡忡，担心自己的女儿会被选入宫廷，从此失去自由和幸福。

谢书翊怒气冲冲地找到常九，开门见山地指责道：“常公公果然好手段，先前装模作样问下官的意见，被下官拒绝后转头就说服了陛下同意选秀一事！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常九心里发虚，面上却未表露出任何怯意。他垂眼看着自己的脚尖，淡淡道，“谢翰林折煞咱家了。咱家哪有那个本事左右陛下的想法。是陛下想开了，总归要为赵家江山留下血脉。”他见谢书翊不作声，抬头看了眼对方，反问道，“咱家斗胆，试问谢翰林一直不肯娶妻，却让一个通房有了自己的孩子，不也是打着为谢家留下血脉的想法吗？”

“常公公！”谢书翊厉色道，“你管的太宽了！不要以为下官不知道，那么多翰林里，陛下独独对下官青眼有加，超出君臣情谊，你非但不阻止，反而助长，助长——”最后那几个字他实在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