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梦入九天画堂（8）

听兄长讲了事情的原委，谢书歆一时陷入沉思。原来在私下里，分文未取教授他们兄妹二人学业，并传授他们武艺的人背后，皆是先皇亲自谋划和指示的。

她暗暗地想：如果传言是真的，如今的陛下钟爱男子，排斥女子近身，皇家子嗣定然十分艰难。如若她真的怀了他的孩子，就当偿还先皇当年对她兄妹二人的照拂之恩吧。

谢书歆转脸唤来千羽，小声吩咐她先不要熬药。千羽虽然心生疑惑，却也依言照做。

距离画舫事件，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三月有余。桃花匆匆谢春红，桐花烂漫迎清明。

清明节这天，谢书翊早早地结束了早朝，与谢书歆兄妹二人提了酒水和瓜果，乘着马车，前往父母的坟头祭拜。马车辚辚辘辘，兄妹二人坐在马车上，神情肃穆，面露悲切。

细雨纷纷扬扬地落下，打在马车的顶棚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兄妹二人静静地听着雨声，心中思绪万千。谢书歆想起父亲离世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雨天，白天他们三人祭拜完母亲，夜里，父亲突然就离世了。谢书歆一度十分怕下雨的天气，这种恐惧一直持续许久。

对于谢书翊兄妹二人来说，不幸中的万幸，是他们在街头乞讨的时候遇到了微服私访的先皇。先皇被谢书歆小小年纪却有不凡的气度吸引，细究之下发现二人竟是自己臣子的遗孤，惜才之心顿起，暗中派人照顾，才不至于让他们兄妹二人饿死街头。

谢书翊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妹妹，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前头那一年多他虽不在家，可妹妹的日常生活除了她自己寄信写给他，实际上千羽会另外寄一封信给他，事无巨细。

奇怪的是，这三个多月以来，每次葵水来都痛得死去活来的妹妹，突然没了反应。饮食上却突然有了变化。以前的她不喜辣，如今喜辣嗜酸。他旁敲侧击地问过谢书歆，可那丫头似乎有了心事，每次问她都是岔开话题。

终于，马车停在了父母的坟头前。谢书翊兄妹二人收敛心神下了马车，手中拿着祭品，向着父母的坟头走去。走到坟头前，他们停下了脚步，静静地凝视着父母的墓碑。

有人说，亲人的离世不是一场暴雨，而是一生的潮湿。谢书歆此刻眼睛湿漉漉的，她蹲下身子，轻轻地抚摸着墓碑，从未晤面的母亲的名字，到记忆逐渐模糊的父亲的名字，泪水潸然而下，比天空中纷纷扬扬的细雨还要汹涌。

一旁为她撑伞的谢书翊鼻子酸酸的，亦是红了眼眶。失去父母庇护的少年儿女，如今终是艰难长大成人，可以独当一面。

谢书翊和谢书歆缓缓跪下点燃香火，虔诚地向父母的在天之灵祭拜。他们将酒水和瓜果摆放在墓碑前，默默地向父母表达着自己的思念和感激之情。

谢书翊一边慢慢将酒洒在坟头，一边哽咽道：幼时曾为一两银子屈膝，如今富甲半个云国。父亲母亲，儿子已经为妹妹争得一生自由。她若要嫁人，兄长作为儿子，愿给她这世间最坚实的依靠；她若不想嫁人，儿子亦不娶妻，愿给她这世间最温暖的怀抱。

谢书歆艰难地抬起头，仰望着兄长，内心五味陈杂。兄长竟已经为她筹谋到这种地步，可她竟然还把未婚有孕的事瞒着兄长，太不应该了！同时，谢书翊的这番话也让她心中猛地一颤，她心虚地问道：“哥哥，你都知道了？”

谢书翊将空酒坛丢去一边，联想到妹妹之前的种种异常，再结合她刚才的反应，心想：这丫头果然有事瞒着我。他定定地看着她，“我还是想听你说。”

谢书歆怯怯地看了一眼父母的牌位，低声说，“待会回去的路上，我，我再告诉哥哥。”

“好。”

祭拜结束后，兄妹二人缓缓站起身来，向着父母的坟头深深地鞠了一躬。回城的路上，谢书歆战战兢兢地告诉了谢书翊事情的来龙去脉。

谢书翊听后，陷入了沉默。良久，他才长叹道，“原来，是哥哥害了你。”

谢书歆看着兄长痛苦懊恼的神色，既心虚又心疼，连连摆手说道：“不不，哥哥，这件事不怪你。是我决定留下这个孩子的。”

“如果不是哥哥让你替我入朝为官，你不会认识陛下。如果不是哥哥告诉你哥哥坚持入朝为官的真相，你不会决定留下这个孩子。歆歆啊，终究是哥哥误了你——”话音未落，谢书翊痛心疾首，一拳砸在马车上，手背上顿时有鲜血渗出。

“哥哥，你别这样，你别这样！”谢书歆害怕地哭了，她哽咽着说，“对不起，哥哥，我该早点告诉你的。”

谢书翊小心翼翼将她揽在怀里，不再作声，可他脸上温热的泪却打湿了谢书歆的乌发。“女子生产，九死一生。但你既然作了这个决定，哥哥定会为你计划周全。”

清明节过去两日，早朝的时候，大臣们窃窃私语，纷纷在讨论一向洁身自好的谢翰林悄摸地抬了一个通房，昨日有人瞧见他去惠民药局请大夫，那通房竟然已经诊出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整个早朝期间，天子的脸色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