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孤海中的浮木（七）

柳然的计划被打断，她情绪很不稳定。“你骗我？你刚刚凑过来就是骗取我的信任，你放开我！放开！”柳然剧烈地挣扎起来！骗子！骗子！奈何她的力气在江昭然面前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江昭然大手扣住柳然的脑袋，使劲儿把她的脸按进自己怀里，嘴里碎碎念道：“说什么都不会让你再自寻短见了！看着人小小只，脾气倒倔得很。”

她倔？要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她能这样吗？“你懂什么？！你们这些本地人是怎么排挤我们外地的难道你不知道吗？！”柳然突然哭喊道。这么多天的委屈，好像找到了一个宣泄口。而这一开口，便止不住了！

“我知道！你和他们都认识，你们是一类人。可是，可是我惹你们了吗？我只想好好读书，顺利考入理想的高中和大学。你们呢？”

“就因为我和梅丽起了争执，你们就要对我赶尽杀绝吗？你们所谓的江湖义气不过是自己的遮羞布罢了！放纵自己的私欲，掩盖自己的无能和懦弱！我宁愿去死，也不愿意被你们这种人侮辱！”

江昭然神色古怪：“我们哪种人？”柳然：“拉帮结派，臭味相投...”江昭然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柳然情绪激动，依旧被江昭然圈在怀里哭喊着。正当江昭然思考对策的间隙间，柳然咬了他一口，江昭然吃痛松开了手臂！短短几秒柳然爬起来，双手撑在围墙上，一个跃身跳了上去。

“柳然，你！”千钧一发之际，江昭然大声喊住柳然。他捂住胸口，按下皮肤下要钻出来的心跳，清澈的眼神好像带着诚恳。他说道：“柳然，你可以和我讲一下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被喊住的柳然双眼通红，她怔怔地挂着两行泪。江昭然看出柳然有些许动摇，便乘胜追击：“我只知道外界的版本，说你嫉妒梅丽，在女厕所先动手打了她。还说你这人眼高于顶，不和成绩差的做朋友。”

“但是我觉得不是那样的，最简单的例子，你比梅丽好看多了！要嫉妒也是梅丽嫉妒你嘛！对吧！所以说外面的话不能全信，我可以听听你这个当事人的版本吗？”

柳然抽泣着，江昭然小心翼翼带一丝试探地问：“可以吗？”柳然酸楚涌向心头，没有人愿意听她说话。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温柔地对她说话了！

没有人在意的时候，她可以很坚强很从容。可是当有这么一个人愿意全去走近你的时候，你会因为那一刻的甜，卸下所有防备！委屈化成更大的哭泣，柳然像个迷路的孩子满身伤痕困在原地嚎啕。

她说：“我在这个学校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因为她喜欢的人对我有好感，所以她疏远了我。那天梅丽骂了她，我想让梅丽给她道歉，这样她说不定就会和我和好了。但是我低估了她对那个男生的喜欢，高估了我俩的友情。”

“后来的事全校都知道了，我打了梅丽耳光，被大会通报批评。然后就有很多我不认识的人来找我麻烦。他们大都是高年级的，也有我们这个年级的。他们有男有女，我真的都不认识。”

“他们扇我耳光，扯我头发，朝我吐口水。他们还来扒我衣服，踢我肚子，揪着拧着我的胳膊。他们拿火烧了我的头发，我流鼻血了，他们拿烟头堵住我的鼻孔。她们知道我月经来了，在女厕拿冰水灌进我的衣服里。”

“你知道晚上睡不着，脑海里全是这样的画面的感受吗？你懂那种浑身冰冷疼痛，即使在安静空旷的寝室，睁眼世界天旋地转，闭眼耳畔依旧嘈杂的感受吗？”

柳然悲伤到极致，闭上眼语无伦次地控诉着那些坏人的罪行！见柳然哭的接不上气，江昭然也没想到会这么过分。他神色有些凝重，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江昭然问：“你没有向老师寻求帮助吗？”

柳然呆住，自顾自地笑了一下：“有啊！只是他先入为主我就是个坏孩子了。我的话也就不重要了。真可笑！”柳然擦干眼泪，指着外面街道上那花花绿绿的人群笑得凄婉，“那些，就是那里！梅丽哥哥喊的人，他们都是冲我来的。”

江昭然也注意到了外面骚动的人群，他认真思索了一下，自己并没有坐视不管的冷血。他伸出了双手，态度极其诚恳：“柳然，别害怕！你愿意相信我吗？”

许是那天风太大，也或许是江昭然那双眼睛太过灼热，柳然刚刚干涸的眼床又湿润了起来。眼前少年最多不过十三，却意气风发。柳然在那一刻好像已经把江昭然的眼睛铭刻在了心里，很多年后都能回想起来。

那个少年，那双宽大的手掌和有力的臂膀，那双如星辰般璀璨的眼睛和蛊惑的一声：“别怕！我保护你！”。这些让她将自己的手鬼使神差地放了上去。那一刻，大手紧紧地抓住了小手，柳然紧紧地抓住了这根孤海里的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