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窃
“请问有人吗?可否借我讨口水喝?”
常大花远远看见一个人影子,但是她不确定那是不是个人。
她终于赶在第一场雪下之前到了金陵城,却不知为何今日的饼子不好卖了。她足足做了二百个饼子,烙了三天三夜才将将弄完。
一路南下,空气愈发湿冷。昨夜里,她在城东的土地庙小憩,谁晓得忽然来了一场大风,把她担子上的篷布吹飞了。
初冬带着深秋还未凋谢完的芦花和落叶全刮进了她的担子里,她的炊饼尽数沾上了泥土和粉尘,再也卖不得了。
她看着那百来个烧饼,心头血被生生剜去了般,连日来的操劳和奔波都比不上这样的苦啊!
一时悲从中来,竟抱着扁担哭了起来。
哭得是双目红肿,脸上的红胎记变得愈发骇人。
她苦熬一宿,准备天明往江北家去,决定再也不来金陵城了!
半道上觉得口渴得紧。挑着担子过路春生门前,见门洞大开,想来应该能讨一口井水喝,于是大着胆子走进来。
地上只有一个灰扑扑的影子蜷缩着。常大花有点儿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走到近前才发现真的是一个人!
我的天爷啊~
常大花在心里大叫,这人是糟了什么罪啊!
竟然这样面目全非了?
眼前的路春生早已不是先前秀气面皮,清隽容貌的路春生了。
那满脸的青肿和污血,叫常大花狠狠捏住虎口,压住心底的惊骇!
她扭头就要走,潜意识告诉自己不应该掺和进不属于她的祸端里。
将昏的天色里,倏忽有一道光从天井上端直直落在路春生的眼皮上。
他鸦翅般的羽睫忽然泛动,那光粼粼的就反在了那一道泪痕上...
看来是没有死透!
常大花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怔,竟然就回头了!
她蹲下身探了探路春生的鼻息,虽然微弱,但到底还是个喘气儿的。
她本想推醒路春生,看见他一身血污不好拈到自己身上来。
又恐路春生醒来讹诈自己。
于是抬脚踢了路春生一下——
“喂!”
路春生早就没了意识,还以为自己在黄泉路上走呢。
前面就是引路勾魂的黑白无常,都快走到阎王殿了......
冷不丁挨一脚,便开始无意识地叫唤。
这人还能叫,看来没什么大事!
常大花挑了下眉,于是把提在嗓子眼的心放回肚子里!
她倒是真的害怕自己无端吃上人命官司!
弄了这么一遭,她才想起来是来借水喝,于是四处看了看。
这腐朽的屋子,破败的院墙,墙角的杂草都枯了一人高,就是请她来住她都不来!
常大花皱紧眉,原以为从外头看起来很是宽阔的院子,现在想来不过是个徒有框架的空壳子罢了!
她好不容易在篱笆边的狗洞下找到了一口井,她并不是很抱希望这里能有水。
只是掀开上面的一层草皮,沁人心脾的凉气直从天灵盖窜到脚底!
这可是好井啊!
常大花眼睛一亮!
这样好的井水还愁做不出好饼子嘛!
只是....
她看了看那边还在昏死的路春生。
眼睛一瞥,墙角有个桶哇!
她就是偷偷挑上一桶又怎么样?
料想那个人鬼不如,也不会这么快醒来吧!
疼....
很疼......
疼死了......
路春生感觉全身都疼得吸气都难受,他喘不上气儿来。
耳边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难道....阎王殿还有老鼠嘛?
路春生太熟悉这样的声音了,以往在饥饿中无数次的醒来都是这个声音。
他的床边是“吱吱吱”地老鼠叫,他被上蹿下跳的老鼠惊醒,又在嘈杂的声音中入睡。
他已经家徒四壁了,要吃就吃吧。
把那些烂木头吃坏了也好,省得他日日要去扶起来,蹭得自己一身灰,还要拿皂荚洗衣裳。
“咚”
“扑咚”
不对!
这个声音不对!
是水桶掉进井里了!
路春生倏忽意识到什么,他猛然惊醒过来。霍然睁开眼,鼻息里竟还是那个朽木桩子的腐朽味!
他还来不及想自己为什么没有死,就挣扎起身。
脑袋还晕眩得很,他已然瞧见了那个他最心爱的水井边,竟然——
有人?!
有人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