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会上遇到你了,想不到你们还挺有缘分。”
坐在红木茶桌前的凝顾,循声抬眸,含笑,“卢家?前阵子是在酒会上遇到了。”
宋姨呷了一口茶,不咸不淡的掠了她一眼,“那孩子小时候就常来我们家,阿深的爷爷奶奶都很喜欢她。”
话外音不言而喻。
凝顾垂着眸子不动声色,却话里有话,“鲜活清白的女孩子,总是招人疼的。”
宋姨放下杯盏,注视她,“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好孩子,一直都很听妈妈的话。”
凝顾这个人,天生就有一种令人迷醉的温柔。
而这种温柔,略过时光的年轮,像是秋季透过光线斑驳的叶,自带一种破碎沧桑又坚毅的强大感。
也是因为这样,在这种即将被泼水或丢巨额支票的境地,她依然安静而清冷。
“宋阿姨,你不妨有话直说。”
而宋姨,到底是资历摆在那,面色不动,笑意不达眼底,“我不中意你做宋家儿媳妇。”
闻言,凝顾不惊讶,依旧面色冷淡,甚至略略点了下头。
这副满不在乎的姿态落到宋姨眼里,她那双眼眸愈发锐利,“许凝顾,最近和你小姨有联系吗?”
高山自上而下的山泉水,经竹勺舀起,装满陶壶,放置在碳炉上细细煮沸。
室内吊灯渲染出温和明暖的光,茶桌上一炉沉木熏香冉冉而起,沉香弥散,所视皆是素雅的雕花隔屏。
有联系,但很少。
凝顾当年出事时,曾回过一次南荔,但不久之后就出国做手术了,之后又是备考,又是入学,又是旧病复发,一来二去,南荔更是回得少。
原本,小姨和宋叔就常年出差或旅游,南荔就像给宋壶深和凝顾俩人临时组建的家。
后来,他们俩都不在,南荔更不成家。
直到凝顾毕业,再创业,事业有点气色后,能自己支配的时间富裕了些,才慢慢恢复联系。但也只是有联系,小姨性子闲不住,天南地北的走,她自己也是居无定所,其实俩人见面的机会很少。
在宋姨问这个话之前,凝顾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而凝顾的不言语,并不耽误宋姨的步步紧逼,她说:“当年,你在机场发生意外后,从北绥到南荔,你应该都见过你小姨吧。以你小姨对你的重视程度,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些年,你们娘家也应该很少见她吧。”
凝顾蹙眉,察觉到不对劲。
这位从进门一直都保持端庄,要说唯一的失态,也只是她对凝顾言语中的敌意。
可此时,宋姨眸中带着分明的冷意,转眼又被晦深难测掩盖,情绪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崩坏。
“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来宋家的那天。那天的宋宅不可谓不热闹,你小姨跟宋二在老宅的一楼欢喜的议亲,而我却跟宋壶深的父亲在楼上闹离婚。宋壶深在后院把管家的儿子打得浑身是血,他一身是血出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害怕?”
话语间,那张时常端庄到毫不出错的脸庞,露出苦笑。
“我知道老宋找过你,他跟你说的话,你不需要放在心上,你也不用待在这里。人心软一时呢,心软不了一世,到最后,幡然醒悟时,悔啊,怨啊,不甘啊,不愿啊,都是你心软的代价。”
她看凝顾的眼神十分复杂,冷漠烦躁中夹杂着难言的愤怒。
“你有自己喜欢的工作,有自己的家人,有自己的交友圈,可是你这几个月几乎寸步不离的待在他的身边,你不慌吗?难道你愿意为了他,放弃之前拥有的正常生活吗?”
隐隐察觉出宋姨的劝退之意时,凝顾眉心微皱。
这好像不是“你配不上我儿子,五百万离开”系列。
这时水开,凝顾淡淡瞟了眼沸腾的水汽,抬手垫着毛巾将水提起,沏第二遍茶。
“旁的人呢,都说宋家家风清流可你知道为什么偌大的宋家,滔天的富贵,孙辈却怎么淡薄吗?因为宋家的家训,一男不娶二妻。你一旦落在宋家人手里,便是生根了,没有回旋余地的,宋家人一向惯有手段。”
新茶味苦,仿佛舌尖与心尖相连,宋姨克制到手背青筋显现,终究红了眼眶。
突然的豪门秘辛,凝顾皱起的眉又深了些。
凝顾听懂了。
宋家男人都有病。
所以,宋壶深这个占有欲还是个家族病史。
宋壶深生性桀骜,性格偏执,不听管教,宋姨不喜欢宋壶深。
总之,宋壶深不好。
还真是不留情面。
她似有若无的弯了下唇,冷意便爬上眉眼,“宋姨,你是不喜欢我吗?”
眼前的小姑娘,一如多年前的沉静清雅,只是褪去了稚气,隐藏了无害,只等她敛起笑意便惊觉利刃出鞘,寒芒一闪。
宋姨顿了顿,笑意淡了又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