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你终于来了。”声音从地上往上传来，比一般的少年声音多带了些颗粒感，粗噶许多，像是孤儿院上课坐在后排的那个最高壮但也最调皮喜欢捣乱的男生发出的声音，总之，比他的脸粗糙许多。

“你的精神体呢？”

“不知道，他们给我上了电刑，疼晕过去了，醒过来就没了。”

9号此时已经靠着腰部的力量转为坐姿，他穿着蓝白条纹的背心和黑色短裤，明明是被拘禁的现状，却活像一个养尊处优备受娇惯的贵族男孩。

“过段时间就出来了。 “9号没所谓地说，他的神态正常的像任何一个伊琉见过的青少年，但应该没有哪个青少年会在受过极刑后如此平静。

“我会是你的新抚慰员。”伊琉言归正传道。

“那么，你想做一个什么样的抚慰员呢？ “9号调整了坐姿，一条腿盘着一条腿立着，另一只手架在立着的膝盖上，他的头靠着膝盖上的手掌，看起来比伊琉闲适多了，”你想怎么和我合作呢？”

“之前的抚慰员是怎么做的？ “伊琉反问道，她的手攥紧电击棒。

“之前的抚慰员热爱暴力。”9号随意吐出，然后抛转出他的问题， “抚慰员小姐，你知道自己是研究员的吧？”

伊琉被这设问梗住，她好像抓住了什么，那个在她进入第三实验室后一直听到的词，似乎哪里存在问题。

“抚慰员和实验体，是研究者和研究物的关系啊。”9号维持着那个姿势，撑着脑袋看着伊琉。

她觉得有些不对，但不明白哪里不对。

伊琉站在防护栏前，她的大脑短路了一会，有只小灯泡随着9号的声音响起后也响着“冰果”在伊琉脑海中闪烁。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啊，研究员和实验体，是人和物体的关系啊。

孤儿院的课程安排十分先进，但这仅仅是针对开墨尔的平均水平。雅济会再大力资助，也无法在工业贫瘠缺乏师资的情况下强押老师上课。孤儿院有完备的文史和通用语学习课程，教音乐和国际礼仪，教基础地算数，也教基础的生理课程，但唯独不教科学。

伊琉曾在读书角看过“科学”，物理学上，做自由落体运动实验时，两个不同重量的小球是实验体；生物学上，孟德尔的豌豆是实验体。

那些小白鼠好像也可以被称作实验体。

但是人，人可以被当成实验体吗？

来到盐都后，一切仿佛都像在梦里，她接受了第三实验室的工作，工作内容是监测精神体和抚慰9号实验体，她接受地那样顺畅，只因为她早已忘记“实验体”是什么意思，她当时只是疑惑为什么9号实验体被关在像监狱一样的房间里，他是犯人吗？

所以要接受审问和刑讯。

现在伊琉终于明白，原来她加入了一个对人类做实验的团体。

但她究竟是不明白的，因为她只知道小白鼠被当作实验体，却不明白人们在小白鼠身上做了些什么实验。而且她是十分信任琳娜的，由此也信任这个为琳娜提供购买两厢小轿车得以贷款五年信誉的实验室。

或许她也打心底不希望侥幸得来的安稳被打碎。

而9号实验体似乎对伊琉的走神毫无察觉， “抚慰员小姐不需要询问我的意见哦，按你的想法去做就好了。”

“做好了，可以升职加薪哦。”9号的声音像是大大咧咧没有烦恼的少年的声音，他的话语也确实在安慰伊琉，绝对的阳光无公害，但伊琉却觉得格外阴森。

“我可是很期待的，我昨晚兴奋地睡不着。 “他继续述说，贵族少年般的身形即便席地而坐，也不显粗鄙。

“因为兴奋地睡不着，所以失控了是吗？”伊琉抓回自己的思绪，好像摸到了9号的一点失控痕迹。

“是啊，我的精神体，昨晚吵得不得了。”9号回道。

“所以我挣脱了锁链。”

“哗……”金属锁链发出一串刺耳的碰撞声，9号狠狠甩动了空闲的那只手腕，将锁链甩得哗哗作响。

锁链在这瘦弱男孩的手腕上仿佛没有重量，随时能被挣脱。

紧急铃发出警报声，伊琉被吓了一跳，但她依旧仔仔细细地锁定9号甩动过后重新放回大腿的手腕，锁链还稳稳地禁锢着她的手腕。

幸好没有挣脱，伊琉终于安心。

金属门后传来手动开锁的声音，来人是瑞凡，她已经从琳娜处得知长发实验员全名瑞凡·凯恩，是上议会议员之子，毕业于帝国最好的医学院，才来实验室一年，但年纪轻轻就在实验室坐到了部长的位置，当然借了他的议员父亲不少光，但也确实脑袋灵光会读书，前途无量。

唯一遗憾的可能是他不是金发，而是银色。琳娜这样为瑞凡的发色叹过气， “好消息是很容易上色，他的金发是染的。”

“贵族是很在乎发色的。”琳娜强调道。

伊琉一边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