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
夜幕低垂,微风拂面,假山错错,湖水粼粼,天地间一片祥和。
元月拢拢衣衫,眸光穿过缀满白海棠的枝丫,凝眸远眺窗纸上朦胧跳动的人影。
敛眸微微沉吟,元月移步近前,轻叩门扉:“杜阙,是我。”
偌大皇子府,唯有一人如此称呼,门里之人闻之,起身开了门。
目光交汇,元月一惊,眼前人脸色赤红,唇色发白,眸间黯淡,额间依稀可见点点汗珠,当是生病无疑。
“你发烧了?”指腹甫触及杜阙前额,元月骇然抽手,体温滚烫,好似要灼伤她的皮肤,“我扶你进去,门槛儿上风大。”
一面说,一面将杜阙的胳膊揽到自己肩头,顺手关紧门,径往屋里那张矮塌处去。
杜阙病得厉害,整个人轻飘飘的,大半个身子倚在她身上。她抽空瞥了眼几乎挂在自己身子上的杜阙,只见他合着双目,绵密的眼睫轻轻颤动着,呼吸声更粗重紊乱。
“杜阙,醒醒。”担心他没了意识,元月发狠拧了把他的胳膊肉,果见他缓缓睁开了眼,她舒了口气,随之咬牙护着他躺到矮塌上。
生病的杜阙听话极了,恍惚叫她想起小时候唯命是从的他来。情知这个时候不适合胡思乱想,元月拍了拍自己的脸,拽了锦被严严实实给杜阙盖上,还不忘掖紧被角。
忙活一通,才道:“你好生待着,我吩咐他们请郎中来。”说罢,转身欲走。
“别……别留我一人……”
手腕子猝不及防被人攥住,那片灼热几乎要烫伤那块儿皮肤,元月心感不适,反握住那手打算扒拉下来,不料她这儿一用力,那边儿便随之加重力道。
眼看腕子上红了一圈却仍未见松动的迹象,她无奈一笑:“我得通知人给你请郎中过来啊,你这样死死抓着我不放,烧又如何退?退不了烧,脑子不就烧坏了?”
短暂的沉默后,杜阙含糊不清回应:“那也别丢下我……阿月,我不能再……弄丢你了……”
……这个傻子,什么时候了还念着她?
元月心情复杂,不知该作何回答。
默然僵持了片刻,外头响起曹平的声音:“殿下,时辰不早了,那晚膳热了好几回,您横竖吃些吧。”
元月如临救星,急切接话:“曹平,快,请郎中来,殿下病了,头烫得跟什么似的。”
大脑未反应过来,身体先动了,曹平连连答应:“唉!小的这就去!”
粗略估计曹平也得小一炷香才能赶回,元月便迈开腿用脚尖勾住一边的凳子腿慢慢勾到跟前,一屁股坐定,垂眼瞧着埋在被子底下的眉眼入了神。
说实话,与杜阙相识已有九年,她从未设想过他会对她有别样的情感,她一直以为,他们之间是纯粹的友情、知己情,哪怕到现在,她依旧存着几分怀疑。
杜阙很好,性格好,模样好,若非身边那些莫名的敌意,以他的年纪,应当早就成亲了,恐怕孩子都好几岁了。
偏偏造化弄人,处境艰难,成日在无数张充满恶意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
她对他的善意,全因他可怜的处境,而他对她的“情意”,或许也源于年少时期的些许陪伴吧?
是对待心上人的倾慕还是对友人见阔别已久的思念,谁又说得准呢?
不过真相如何,已然没有意义了。
早在圣旨颁下的那一刻,元月和杜阙,便无法避免地绑在一起了。
抹不开的悲伤涌上心头,元月以袖拭干泪水,喃喃低语:“自个儿病得一塌糊涂,还顾得上关心我走不走……杜阙啊杜阙,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不多时,曹平领着郎中风风火火赶来,因要诊脉,她又试着动了动被杜阙紧紧扼住的手,依然纹丝不动。
好几双眼睛看着,她有些窘迫,忙俯身凑近杜阙,尽可能使语气温柔:“我不走,我就在这,你先松手,行吗?”
榻上之人固执依旧:“……不,不能松……一松阿月就不见了……”
莫说元月,局外之人曹平也觉得尴尬——替杜阙尴尬。
杜阙对外的态度,一贯冷冰冰的,一年到头来,笑脸都难看见一个,这会儿却拉着元月抵死不放,还用软绵绵的语调再三苦求……他有预感,今夜过后,杜阙冷面公子的名声怕是保不住了。
“右手不便,左手亦可。”郎中一把年纪,见怪不怪,从容捋捋胡须,出言提醒。
元月眼前一亮,带着杜阙黏上来的手退立于一侧。
郎中背着药箱上前就势挨到圆凳上,搭上杜阙的左手试探脉息,姿势说不出的别扭。郎中本人倒淡然如水,丝毫未见不自在之色。
“受了凉,伤寒罢了,不打紧。”
郎中收手,元月随手把杜阙露出来的一截胳膊塞回被窝,只听郎中又言:“用几副药退了烧便可痊愈。”接着起身到桌边伏案执笔挥就成一张药方,曹平适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