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交易
打搅你清梦,不好意思。只是我白天实在抽不出身。有一件事需要问你,衡山派莫掌门的妹妹莫小贝,你可曾见过?”
老板人约四十上下,有着很适宜做生意的和气脸。但这张脸在冷然的月色下也能板出肃穆得近乎冰冷的神情。他眼睛细细眯了一下,似乎是迅速回忆了一番,才用肯定的语气回复:“见过。十七天前,她被一小波人护送下了山。住进了镇子一家不起眼的客栈里。头几天还有人会去客栈看望。直到后来某一天,这些人再也没有出现过。莫小贝在客栈守了三日,最终还是离开了。”
“走了几天?往哪个方向去了?可有派人追踪?”
老板抿了下唇:“走了两天。行迹大约往西北去了,属下并没有派人追踪。”
“啊。”我也不太意外,西北最近的镇子就是七侠镇,小姑娘八成也听闻了一些掌门夫人云云的消息,去投奔自己名义上的新嫂嫂了,倒挺机灵。我也就随之兴致缺缺地多问了一句,“那你为什么没有派人跟着她?”
我实在是随口一句,不料下一瞬息老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深深垂下了脑袋:“属下失职。”
…啊?
我手指一跳,差一点儿就要不安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好在审问犯人时也被跪得不少,犹豫了两息,尽力稳住声音,抬手把他叫起来:“可以了。你平日辛苦,这一回不罚你,你派两个人去往西北方向追一追,最好和七侠镇那边取得联系,对一下看人在不在。最迟明晚给我消息,做不做得到?”
老板平稳地接受了。哪怕我自认为足够平心静气,他还是连伸手拂掉膝上的灰尘都不敢。我复又问了他几个问题,得到了较为满意的答案之后,想了一想,留下几两碎银子,权当自己照顾生意吃了顿夜宵。老板默默收好,只是在我起身准备告辞后,突然出声拦住了我:“不知大人在京中哪一位掌柜手下供职?”
我捏了捏鼻梁,下意识掩过心中浮起的一丝心虚:“我在二掌柜名下六合楼供职。”
自己给自己打工,没毛病。
老板态点了点头,目光在我身上打了个转。我挑了挑眉,心想这个时候再来验证身份有点儿为时已晚,老板这边已重新低下了头:“京里有一条口讯给您,原要传给七侠镇辛丑十七。今儿既然见到您,属下便直接告知。”
可能是袁荣来督促我干活儿了,我摆摆手,不以为然:“什么话?”
老板脸上一派波澜不惊,充分展示了身为一名暗哨合该拥有的专业素养:“京里说,‘罐子里的糖,别忘了吃。’”
*
见了个鬼的“糖”!
我人都不在京城,居然还逃脱不了被逼着吃药的命运。我忍了几忍,心想用袁荣的暗线去骂她好像不太合适,只得揣着一肚子火气,拂袖而去。
这么一趟折腾我是不用想着回去补觉了,干脆在镇上找了处最高的房顶坐着,气了一会儿,还是从怀里把素不离身的药瓶找了出来,倒出两颗晶莹剔透的药丸,对着月亮呆呆地发愣。
从外观上来说,这药丸的确很像糖,雪白莹润,散发出一丝清雅的药香。但是再好看的外在也改变不了实质,我咬咬牙一口吞下,瞬间就被它奇异的口感给放倒了。
等到嘴里奇怪的味道逐渐散去,我才长松了一口气,平躺在屋顶上,揩掉眼角溢出的眼泪。
…其实认真论起来,前几天白展堂的猜测,有一点说得是对的。
我的武功的确来得不正。
当然,我也为这份来历不正的武功付出了相当的代价。虽然我从不曾因此后悔,但在精神完全松懈的间隅,也会生出一点儿幽幽的感伤。
眼下看来,是很值当的。职业的稳固,父亲的器重,江湖上的薄名,都令我足够欣喜,但是一旦往长远去看,这份代价的意味,就多少显得有些沉重…
正值我情绪难得抑郁之时,脚下忽然闪过一道雪白的残影。我瞬间来了精神,勾住屋檐凝神眺望,背上登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个人穿的,似乎是衡山弟子的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