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一念(2)
“阿弥陀佛。”老太太闭眼念了句佛,才说起那件往事:“两年前,顾墨那个不过三岁的弟弟,大冬天的贪玩掉下湖里病死了。苏姨娘就一直郁结于心,久病不愈。而我趁宏儿去巡盐的时候,叫一个姓陈的姨娘端了碗药彻底地送走了她。可陈姨娘自己却因为害怕,郁结于心,生产时难产死于非命,生下的儿子也是一出生就没了气息。”
老太太睁开眼叹了一声:“我看她可怜,就把她膝下的伊儿接到身边养着,厚葬了她。”她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死了些小猫小狗,无关痛痒
“可宏儿回来后,看到病着的顾墨伤心欲绝,大哭了一场又大病了一场,几乎要死...”老太太流下泪来:“无计可施之际,家中突然来了名道士,做了几场法事才好转。那道士说‘此举是续命之法,将顾墨的命和宏儿的命绑在了一起,父女两个一起生、一起死…”
她抽噎了两声,神情冷了下来,不无威胁地说:“所以我现下绝不允许你对顾墨做出什么伤害性命的事!”
曹嬷嬷冷冷地看了一眼老友,她还没有蠢到去追根究底‘为什么三岁的少爷会掉进人迹罕至的冰湖’‘为什么苏姨娘会久病未愈’‘为什么陈姨娘一尸两命’‘为什么会信续命这种荒诞之说’
她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老友,像在看一个生人,她不是不允许顾墨死,只是不允许连累自己的儿子;她不是不想顾墨死,只是后悔杀晚了…
错过了时机,就不会再做。这就是她的老友,精明老练的老友...
曹嬷嬷目露伤感,又想到了深宫中那个可怜的女子跪在自己面前声泪俱下地哀求‘我是上官一族的罪人,此事早已辩无可辩。只求嬷嬷高抬贵手,救救上官家,留一条血脉足矣。’
曹嬷嬷痛苦地闭上眼,可先皇雷霆手段啊,自己能救和不能救的都没能救下来,现下的顾墨可能真的是上官家唯一的骨血了!
“其实除了幽王,我还答应了一位故人...”曹嬷嬷开口:“要留住上官家的血脉。”
老太太闻言眼神骤厉,脑海中浮现一个人若有若无的影子,那个人影越来越清晰,最后竟然和顾墨的样貌重叠在一起!她被这可怕的念头吓了一跳,却还是稳住心神质问:“你那个故人和我想到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曹嬷嬷看着老太太认真地点点头:“是,上官家嫡出长女——上官晖,也就是先帝的幽妃娘娘。”
老太太此时却诡异的放下了心,既是故人相托,那曹嬷嬷就不会出去乱讲让顾家身陷险境,可还是不确定地问:“当初就是上官老爷奉命彻查洛府走私一案,又牵连到孔家累你至此,你竟然还能如此以德报怨?
曹嬷嬷想起往事难得沉默片刻,转身看着佛像有意掩饰着说:“上官廉虽然有一万个不好,但幽妃娘娘却是极好的。她在宫中帮了我好几次,救了我好多回。上官家出事后,我去牢中看她,她唯一求我的只是保住上官家的一点血脉…”
曹嬷嬷压下心绪才又转过身看着老太太,目光中带着少见的坚毅
佛像笑口常开,她却神情严肃的向老太太保证:“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伤害你家三姑娘,也不用担心我说出去什么。若顾墨真是上官家的后人,便是幽王刀斧加身于我,我也不会说出一字半句让她陷入险境!”
“但同时,”曹嬷嬷语气一转:“若有人要害她,我也绝不应允!”
老太太叹息一声,她自是知道她这个朋友是最讲道义之人,可心下还是犹疑不定…
她开始盘转着手上缠绕的佛珠,珠子相碰发出的哒哒声在此时显得有些急促,曹嬷嬷知道老太太此时对自己不能尽信,她也知道叫一个注重家声的人开口没有那么容易,那她就只有使出一点特殊的手段才能让老太太开口
她直起身不耐烦地晃着手中那小小的白瓷瓶,带着点威胁的意味:“你应该证明给我看,顾墨是上官家的血脉…”
老太太不答话,手里依旧不住地转着佛珠;佛堂内烛影绰绰,映出了两人的脸上神情各异
良久,老太太才心一横般地放下佛珠开口:“我可以告诉你所有事情,也可以告诉你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你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曹嬷嬷心中松了一口气,认错般地扶着老太太往卧室走,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藏在自己心中很久的疑虑:“为什么你家会藏着个上官家的后人?明明你们同上官家并无交集,连我都没有怀疑到你的头上!”
她一直想不通的也就只有这一个点,顾家和上官家一直没有交集,先皇查上官案时牵连甚广都没有牵扯到顾家,可为什么真正的血脉却藏在顾家?
老太太想到往事还是觉得嘲讽,不屑地冷哼一声:“别说你不知道了,就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曹嬷嬷显然不信,皱起了眉头抱怨:“老姐姐,相识一场,都这个关头了还这样子骗我!”
老太太不急着辩解,只反问:“你可还记得宏儿在哪读的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