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葡萄
”
江流春立刻脑补了自己左手执菜刀、右手托元宝、骑猪腾云而来的画面,哭笑不得:“你能不能学学如何夸女孩子啊?”
林德重道:“今日钱也赚够了,不如就此打烊,让姑娘歇一歇。紫苏嬷嬷说过,姑娘大病初愈,不可过度劳累。今晚我做东,进城寻个好馆子,请大家吃庆功酒。”
江流春含笑道:“林掌柜,我还没那么弱。晚上也不必出去,我下厨为大家做几道拿手好菜,叫上紫苏嬷嬷和桂子,庆祝咱们重新开张旗开得胜。”
林德重含笑说好。江流春忽然想起那日的少妇,又补充道:“林掌柜,请尊夫人一起来吧,人多热闹些。”
林掌柜的神色有些尴尬,一口回绝了:“内人这几日病着,不便出门,只怕过了病气给姑娘。”
这几日的相处,江流春能感觉到林德重将自己当成自家子侄一般爱护,又当成主子一般扶持,心里早把他当做了自己人,听此便道:“那我稍后去瞧瞧林嫂子。”
对颜氏的称呼,其实很让江流春头疼。梅含英与林掌柜的关系,借用《红楼梦》的称呼系统,大略可等同于王夫人和周瑞的主仆关系,贾宝玉喊周瑞家的作“周嫂子”,她就以此类推,喊了“林嫂子”。
林德重忙劝阻道:“怎么敢劳动姑娘。”
江流春心里有些诧异。林德重与颜氏的关系,似乎十分“相敬如宾”,人在咫尺,心隔天涯。她侧首时,无意中看见一旁的钟妈叹了口气。
午后众人自去歇息,江流春见钟妈在门外侍弄花草,便盛了一碗雪梨银耳羹端了过去。钟妈含笑接了,道:“谢江姑娘体贴。”
江流春道:“我方才在灶上蒸了双皮奶,想给林家太太送一份尝尝。钟妈你出自林府,可愿代劳?”
钟妈略有犹豫,随后爽快应了。二人一起坐在酒馆外,闲聊了几句。
江流春忍不住问道:“钟妈,林掌柜夫妇……”
钟妈意味深长地道:“江姑娘见谅。我们林家虽不大,少说也有四五个粗使婆子,其中不乏能干的。老爷选了我来给姑娘帮手,不过是看重老奴不爱说话。我不会将酒馆中事说与林府众人,自然也不会将林府家事透露与姑娘。这是老奴为仆的本分,亦是为人的本分。”
江流春肃然起敬,歉然道:“是我莽撞了。”
钟妈还未说话,便听见佟福在后面嚷嚷:“姑娘!你炖的什么皮奶好了!闻起来香得很呢!姑娘我先替你尝尝如何?”
江流春忙与钟妈一同去了厨房查看。一碗碗乳白嫩滑的双皮奶尚在蒸笼里冒着袅袅热气。江流春与钟妈、佟福一同将双皮奶取出待凉,又用小碟分别装了蜜红豆、梅子酱、各色鲜果丁,让众人到时随喜好搭配享用。
傍晚时分,宴席俱备。林德重特意从家中带来一坛陈年美酒,与众人同饮。
有紫苏在旁,江流春不敢多饮,不过略进一两盅便罢了。而那林德重却看似兴致极高,酒不停杯。
酒过三巡,林德重摇摇晃晃起身,对着江流春郑重行礼,言带醉意:“林德重多谢姑娘,救回夫人的心血。若非姑娘,这酒馆只怕已被梁氏贱卖折现了……”
江流春并不知有这一出,听了此言,吃惊地看向他。梁氏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林德重猛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抚摸着柜台、廊柱:“同英楼如今已为人所占,装饰摆设皆变,再也不是她在时的样子了。那都是她的心血,是她的印记。这柱子是她靠过的,这柜台是她倚过的,门口那片木槿是她亲手栽的。我立在此处,便觉得,她似乎从不曾远离。”
江流春这才明白,林德重为何要贴着自家银钱苦撑这家店,又为何丝毫不改陈设布置。原来竟是,心有所念求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