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现世

“阿念，阿念……”

顾芜念从漫长的梦境中挣扎着醒来的时候，只记得有一个看不清表情的男人的声音一直在悲切地喊着“阿念”。然后是泪水，闪着七彩的夕阳的光芒，砸了下来，碎在她的脸上。冰冰凉。

她顶着明晃晃的月光从床上坐了起来，团了团被子抱住双膝，捂住眼睛。过了半晌，迷糊地咕哝了一句“鸭鸭你怎么又忘记关窗了”，重又倒了下去。她脚边有个黑乎乎的毛团被吵醒了，也动了动，拱了拱她的脚背，不动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刺目的阳光。顾芜念恍神了半晌，突然从床上一蹦而起，大叫了一声：“鸭鸭！”然后只听下铺的人睡意朦胧地应了一声。“今天月老不是说有新任务的吗！！这都几点了！！”她咕咚咕咚几步跳了下去，三下五除二胡乱套了个衣服。她剧烈的动作惊起了黑色的小毛团——是一只毛茸茸的黑色小狐狸。它用熟练地让人心疼的动作迅速扒到了急窜的主人的胳膊上。而下铺被叫做“鸭鸭”的女孩被惊起后如同一只欧鹭弹射起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顶着鸡窝头冲进洗漱间。

……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两人终于相携着站到了月老门前。这时早有一条长长的队了。“唉，又分配不到好项目了。”鸭鸭垫着脚估量了一下队伍的长度，颇有些垂头丧气。“我们要不明天再来吧，想睡觉……“说着就直接180度转身往回走了。

“哎，哎……”顾芜念也觉得今日大概是没戏了，却又觉得鸭鸭放弃地太决绝了，依旧想试试运气。她在原地犹豫了一瞬——小狐狸猛得扒紧她的肩膀。她的视线不由地落了下来。

“你也觉得我应该再碰碰运气？”小狐狸的眼睛亮了起来。

叹了口气，顾芜念转头看着鸭鸭的背影——”我再等一等看看，没有就回去！“鸭鸭抬起一只手挥了挥权作回应。顾芜念听到她又打了一个很大的哈欠，走远了。

“这丫头，这么不上进……”她掩下一个哈欠，打量着周围的人——只有寥寥几人是熟识的面孔，但都不太熟悉。她本身也不是个爱社交的人，有很少的人彼此珍惜就够了。她冲着认识的人都点了点头，挂着微笑简单打了个招呼。以前那些熟悉的人，有的因为天劫泯灭，有的在闭关修炼，有的下凡做任务了。

“小仙的平均寿命不长啊，天劫不好过……”顾芜念算着。她今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活到天长地久——不知为何会有这个念头，就像扎了根一样，什么都不如自己活下去重要。在天界，人界刚飞升上来的都是小仙，需要通过多年的修炼和积攒功德才能被称作“神”。即便是神，也因福祉和修为不同而有尊卑之分。但只要是对天地大有益处之仙或神，劫数往往也会好过一些。

顾芜念并没有成仙之前的记忆。她醒来的时候，便已经是在月老府了。据说很久以前有个不谨慎的仙人，下界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粒金叶忍冬的种子嗯嗯。自此，她便从小长在了月老府，吸收天地灵气。那时候，月老府里有一只极有灵性小狐狸，约莫是难得感受到和它同等有灵性的存在，便坚持负责起了给她浇水施肥的任务。仙界于是有传闻说，一只小灵狐养大了一棵树。

顾芜念也不负众望得长得很快，这才几百年，便直接蜕了人形，生来就是个仙——这件事可把鸭鸭羡慕的不得了，直说月老府的一草一木连只小蚂蚁怕是都是有灵性的，连狐狸都能当仙人伟大的父亲。顾芜念并不喜欢“指狐为父”的说法。她可是一棵特立独行的金叶忍冬。

虽说如此，小狐狸陪着自己长大，顾芜念变做人形后便也天天带着它。一开始她还常来找些修炼的灵药，怕它因自己久久修炼不出人形而焦虑。可后来发现，人家小狐狸根本不稀罕修炼。修为若是涨了，月月一小劫、年年一大劫，不如安安稳稳地守着自己的寿数，天天悠哉悠哉当个街溜子。再说，小狐狸自己也有些修为，顾芜念和它打架都没赢过。鸭鸭常说这狐狸神神叨叨，怕不是个老神仙变来逗小神仙玩的。

顾芜念很喜欢月老府的工作。每当凡间的人姻缘受挫，或者眼见着要出现命格歪曲的时候，就需要仙人下凡去帮忙找到命定之人了。若是凡人过于执拗，同不适合的人在一起，有的会因为蝴蝶效应造成更多人的命格变动——对于神仙来说，这就等于很长一段时间的加班和修bug。可如果任务成功，撮合成了几对情侣，为凡间带来爱情和温暖——小功德也是功德，积少成多啊！

新手任务都是入门级的。她的第一个任务对象是个衣食无忧的富二代妹子，只是因着她家庭条件优渥，又是独生女，从小被宠成了一个美丽聪明的小公主。这么一个娇生惯养、温室里长大的小公主进入大学和社会之后，叛逆地爱上了一个不良少年。而她的命定之人，是父母指腹为婚地一个少年。

那个任务简单的不得了——门当户对压倒了一时的激情。妹子的青梅竹马是从小一同长大，一个生活环境里出来的，两个人一直都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他们交谈没有圈层、智商、文化的差距，在一起的时候氛围舒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