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澄阿茗
件事情,从来都不会眷顾谁。
不是李秋澄不在宣茗身边,上天就会垂怜她。
他匆匆收拾行李,压缩所有时间,推掉了除去拍摄之外的所有行程。即便如此紧赶慢赶,回到上海的时候,宣茗也已经进了手术室。
靳思嘉和关催雪在手术室外坐着。李秋澄风尘仆仆赶到,看着“手术中”的红灯亮起,整颗心揪成一团,剧烈地泛着阵痛。
“阿茗进去多久了?”他一边平复一边问。
关催雪叹了口气,“两个多小时吧。”
李秋澄握紧了衣袖上锋利的纽扣。
他离开上海的时候,还是夏末,蝉鸣声渐微渐弱,院子里满池荷叶如浓绿的玉石。宣茗坐在池边柳下,如一幅风韵姣美的古画。
她笑着送他走,说这一次秋澄独挑大梁,说不好家里又要捧进一座奖杯。
李秋澄彼时没有很在意奖杯与否,他只伤心要和她分开很久。
他颓然坐了下来。
靳思嘉拍拍他肩膀,“没事的。相信阿茗。”
关催雪接连叹气,“小秋澄,你黑眼圈耷拉到下巴了,这是几天没睡好?”
李秋澄自己也算不清楚了,从知道宣茗进医院的那天起,他似乎就没有睡过一个整觉。
但那又怎样呢?不是他应该的吗?
宣茗在医院病床上熬着痛,他又凭什么吹着翡冷翠舒缓的风?
又过了将近三个小时,宣茗才被推出来。她安然闭着眼睛,躺在雪白的病床上,瘦得剩一把骨头,清清淡淡的,比从前更加苍白。
李秋澄简直一瞬间痛得呼吸不过来。
宣茗病历本里二十一岁的那一行字,宣判她必须暂别事业的病症,如今都明明白白放到他眼前,教他忍不住去想,当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手术很顺利,病人没什么大碍了,家人好好照顾就行了。”
靳思嘉和李秋澄一起向医生道谢。
当晚,靳思嘉劝李秋澄回去休息,“看看你这个脸色,白得要命。知道你担心阿茗,但是也要顾自己的身体。她这头还没好,你这头万一再倒下,我可照顾不过来。”
李秋澄知道轻重,他一向懂事的。
可是这一刻,他想笨一次,固执一次。
他不听话,守在宣茗床边,输液管流速缓慢,时间也随之无限拉长。
李秋澄恍惚以为夜晚过去了,然而当他视线从宣茗身上撕开,一抬头,却发现帘外仍是沉重的夜色。
一个小时而已。
宣茗渐渐醒转过来,她一开始只能发出短促模糊的几个音节。李秋澄靠近去听,也听不清她想说什么。
而后她动了动指尖,勾上李秋澄掌心。
半闭着眼睛,很轻很轻对他一笑。
“还是赶回来了,我们秋澄。”勉强清醒过后,宣茗这样说。
彼时她正艰难忍痛,麻药劲头过去,疼得整张脸皱到一起。
李秋澄匆匆握紧她的手,恨不能替她疼,又恨自己无能。如果早一点带她来检查,如果记得提醒她准备巡演不要太累,宣茗又何至于此?
他低头,轻吻宣茗泛青白的手背。
宣茗看穿他心思,费力地抬起手,摸了摸他柔软头发。
“不伤心了,我不是好好的吗?”
李秋澄忍着哽咽哭腔,“对不起……”
“哪里对不起我?”
才清醒没多久,宣茗就要逗他,什么身上的疼啊难受啊,都拦不住她。
李秋澄愧疚得快要满溢出来,“哪里都对不起。最不应该离开你这么久,最不应该让你生病,还不在你身边。”
宣茗挠了挠他掌心,“那怎么补偿我?”
李秋澄怔怔抬起头,慌乱地与宣茗十指紧扣,“我就在这里,不走了,一直不走了。”
宣茗笑了,“扯。不赚钱了?”
李秋澄又慌忙拿出手机,把最近拿到的所有通告费打到了宣茗卡上。
他的银行卡密码她通通知道,是李秋澄当年硬塞给宣茗的。而宣茗的卡号和密码他从来不问,她也不是费嘴多说的人。
李秋澄尽自己一切努力,弥补他和她之间那道由资历和地位搭成的鸿沟。
他深知自己永远配不上她,因而只要在山脚之下仰望她,然后把自己的一切献给她,就足够了。
宣茗一笑,就扯动伤口。于是只能收回去,面无表情,冷冷淡淡的,“我还能缺这点钱?”
李秋澄脑袋上生了一对垂下来的耳朵,丧气地说:“你不缺,我也要给你的。”
“那你就好好工作。”宣茗放软了语气,“我眼见着要休个小半年,家里就你一个经济来源,不准再推通告了。”
靳思嘉削了颗苹果递给李秋澄,“可不是。我跟你说你不听,阿茗的话总要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