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到半个时辰,灵桑寺就被官兵给围起来了。念佛堂内,知县正向住持问着话。
“死者是何人?”
“阿弥陀佛。死者法号道信,乃贫僧师兄,俗名江非,嘉宁四年出的家。”
“昨夜寺中可有可疑人员出入?”
“寺中安防皆由贫僧的大弟子明镜负责,个中人员异动,贫僧可唤明镜问询。”
“有劳道觉方丈了。”
道信师父的遗体被发现后,署衙的官差很快赶了过来,当地知县当即下令封锁寺院,将里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案发后,为防止真凶逃走,知县将唐璎等嫌犯统一聚集在念佛堂后院的厢房内,由专人看守,问话时再逐一调到念佛堂内提审。
只可惜,灵桑寺年久失修,香火也不太旺盛,并无余钱用以修葺。隔着两堵漏风的石墙,前殿的对话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从县令与住持二人的对话中,唐璎知晓了大致情况。
道信师父死于昨夜,死状凄惨。他死时,瞳孔大张,面部肌肤呈青紫色,唇边还流有白沫,这些基本上与大烟吸食过量的死状一致。只是口中却散发一股浓烈的异香,经久不散,仅这一点有些奇怪。
“明镜比丘可在?”
果然,住持方被审讯完,署衙的官差很快就来后院提人了。
“贫僧正是。”明镜对官差行了个合掌礼,随他一道去了念佛堂。
“看什么看!道信师父死都死了,看谁以后还能护着你!”
大师兄明镜走后,唐璎她扒着石墙窥探着前堂,她方想再看得仔细些,就听见有人在背后对她冷嘲热讽。
“死都死了”这四个字在她心上狠狠地划了一口子,她方想开口回斥,一旁的明藏小师兄开口了。
“明尘师兄!”他细眉微拧,似乎动了些怒气:“道信师父生前清修齐治,慈心如海,是有般若大慧之人。如今他尸骨未寒,你怎可如此无礼!”
明藏年纪虽小,入寺却早,辈分上是他们所有人的二师兄,在诸多平辈的师兄中,他的话还是有一定分量的。经他一斥,明尘自觉失言,遂不再言语。他“哼”了一声,瞪了唐璎一眼,进到里面的禅房去了。
明尘走后,唐璎转过身,对明藏投以感激的眼神。
她一介女子,在这满是比丘的寺中本就不受待见。如今师父一去,她失了唯一的庇护,方才若态度强硬地激怒了明尘,往后的日子只会更不好过。明藏想必也是看穿了这一点,才会主动呵斥,帮她解气。
明藏对她的感激只是微微一笑,转而略带歉意道:“妙仪师兄,这包袱…”
他将一个青灰色的旧布包挑了出来。包袱唐璎很眼熟,正是她一个时辰前她托明藏带下山的那个,想必方才寺院被封时,明藏亦被官差给拦了回来。
“无妨,下回再寄便是。”
明藏点点头,目光微闪,忽而显得有些踌躇。他念了声“阿弥陀佛,”看向唐璎,圆眸中满是哀悯。
“节哀。”
唐璎一顿,旋即明白过来,他说的是道信师父的事,心中也后知后觉般浮起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
广安元年,她来维扬投靠表舅章同朽,住了数日后,却发现表舅的后宅并不安宁,妻妾间的争宠比朝中的尔虞我诈好不了多少,令她颇觉乏累。
为求清净,她落了发,本打算去菩提山脚的尼姑庵了此残生,却被告知那处的庵子不收成过亲的女子。
心灰意冷间,她准备再回章宅时,偶然遇到了道信师父。
“慧芳庵既然不收你,姑娘不若来我灵桑寺。”
这是道信见到她时说的第一句话。
他并未问她从哪里来,也不好奇她为何年纪轻轻就想出家。见她有心修行,他便收她做了弟子。
寺中众人皆为男修,唯有她一个比丘尼,她在寺中的日子并不好过,师兄们嫌她一介女子,有辱佛门清净之地,是以对她十分排斥。
“妙仪师兄,神龛积了灰,你去擦擦。”
“妙仪师兄,寺院里的草深了,我看你也无事,记得帮师兄修剪一二。”
“妙仪师兄,恭桶脏了,你去清理一下。”
“妙仪师兄…”
寺院里没有仆从,大小杂事都必须由僧人们自理。师兄们不让她闲下来,不过是想让她知难而退罢了。只可惜,他们想错了。比起勾心斗角的日子,她更愿过这体肤劳累的生活。
只是心灵上再如何不介意,在这日复一日的劳累下,身体终究有垮掉的一天。
某个暑日,在擦完回廊的地板后,她犯了晕症。
住持和大师兄乃身心清正的修行之人,虽然并不忌讳她的到来,却也常年闭关,不理俗事。二师兄年纪尚小,亦管不了许多。唯有师父注意到了她的异常。
在她晕倒后,道信十分生气,将明尘明弘等一干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