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口排起了队。
他不好意思再赖着不走,试着站起来,好像还行,便把粥钱留在桌上,硬撑着腰走了出去。
在室内还没感觉,出到大街上冷风一吹,梁焕直觉透心凉,才走几步就浑身发虚。
他下意识摸了把额头,发现不仅滚烫,还满头是汗!
这么严重?他惊住。这样不行,得赶紧回去吃点药,好生休息。
他想着,加快了脚步。
马路这边和南门外的绿地隔着条快速路,车辆都是呼啸而过,没有人行横道,只有一座天桥,梁焕手扶着栏杆一步步艰难往上爬。
从未觉得这天桥有那么高过,他爬到一半就体力不支,在台阶上坐下来,紧按着右下腹喘气。
他本想休息一下,但还没坐上半分钟,腹腔就忽然一阵钻心的绞痛!
“唔……”
他不由哼出声来,肩背深深弓下去。
那感觉太可怕,好像肠子都绞在了一起!
再挣扎着起来继续爬时,梁焕的腰已经完全直不起来了,一手按着痛处一手撑着栏杆才能勉强维持站立,步履维艰。额上的冷汗淌成小溪流,顺着耳鬓滑到下巴一滴滴落下去。
好半天,他终于通过了天桥,开始往下走。然而下台阶比上台阶更加困难,重心太靠前,手一下没拉住,整个人就朝前一跌,生生从半高处滚了下去!
“唔——!”
从小到大就没这么摔过,落到台阶底下,梁焕直感昏天黑地。
胳膊扭了,膝盖擦了,额头还狠撞了一下,可这些全都顾不上,腹下的疼痛正愈演愈烈,已超过他忍耐的极限!
梁焕意识到,自己是走不回去了,他转头探寻四周,看有没有人能帮一把。
眼前是隔开快速路的一排常青松,光能听见车声,看不见车跑。这时节,这一带向来没人,今天也一样。同去宣讲会的电通学生都参加聚餐去了,没见谁沿这条路回来。
四下无人。
兜里的手机又震了。
从粥店出来后,手机已震了多次,他知道是冉苒还在兴致勃勃说着什么,却无力去看。此刻他颤抖着摸出手机,一摁,屏幕上列出一串来自冉苒的短信提示。
许久没联络,突然联络上,便是这特殊时刻,好像冥冥之中一种奇妙的安排。
赵星去面试不知回没回,舍友们也不知道现在谁得空,唯一确定的只有:冉苒,会在。
手已经抖得没法打字,梁焕拨了电话。
对方一定是十分惊讶的,接通电话时都没敢出声。
“……冉苒……”
梁焕的嗓音虚弱得只剩气息,就送出来一声干哑的称呼。
冉苒马上听出不对:“呀!你怎么了!”
“我在……南门外……草坪……我们来过的……”
*
梁焕永远都记得,那个重病突发的晚上,当他被困在那片空无一人的草坪边,虫子似的蜷缩在地上快要无法呼吸时,那个出现在模模糊糊的视线中,向他跑过来的身影。
冉苒从草坪的另一头狂奔而来,跑得很急,姿势很笨拙。她背着个书包,却因肩带留得太长,书包在她瘦小的身躯后左摇右摆。
她刚跑到,气喘吁吁,还没说出话来,两个膝盖就“咚”地一声触到地上,埋下身来扶他。书包里也不知装了什么东西,又硬又沉,从她背上“嗖”地一下滑下来,结结实实砸在他身上。
“梁焕你怎么了?”
他听到她心急如焚的声音。
梁焕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等待冉苒的时间里,他已经撑到极限,在看到冉苒的一刻,最后的精神就溃散了。
他只感觉到冉苒把他扶了起来,双臂从他腋下穿过,将他托起,让他整个人靠到她小小的身躯上。
那一刻,他把自己全权托付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