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印象吗

听来的，她自己本身并没有遇见过那种情况，现在想来或许是由于周斯屿每天陪她一起回家的缘故——他不想让她看见，自然就有办法不让她看见。

此时此刻，尽管受制于光线问题看不太仔细，但她估计那个坐在地上的多半也是槲城一中的学生。

站在那里的几个人说了没几句话就开始动手动脚，一会儿拍拍地上那人的脸，一会儿又抓起对方的头发，动作相当不客气，手掌重击在面部，啪啪作响，丁点收着力气的意思都没有，一副要置人于死地的架势。

庄嘉因皱起眉头，看了一眼藏在砖墙角落里偷听的老奶奶，刚准备掏出手机报警，却忽然想起自己的手机根本没来得及充电，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是关机状态。

瞳仁微动，她迈开脚步，朝着家的方向又走了一小段路，靠近那辆停靠在路边的烤冷面推车，随后转过身，朝着烤红薯摊的方向酝酿片刻后，压低嗓门，学着自己时常从街边卖烤冷面的大叔那里听来的语气，大吼道——

“婶！怎么还在这摆啊！快跑欸！城管来赶人咯！！”

话音未落，庄嘉因一把搭上身旁那辆满是灰尘的小推车，叮铃哐啷一通摇，摇得那推车几乎快要散架，下一秒恐怕就要变成破铜烂铁。

卖烤红薯的老奶奶被她这嗓门给惊了一下，却反应极快地配合道：“欸！欸！你们这些小年轻！别抢我车！！”

只见老奶奶三两步冲回自己的烤红薯摊，学着庄嘉因的样子把住三轮车的车头，使劲摇晃了起来。

铁制品叮叮咣咣撞在一起的声音很难不令人心慌意乱，这种冒险的行为还没持续几秒钟，庄嘉因便听见巷道那边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其实她没把握这招真的能把那几个小流氓给赶走——城管毕竟没有警察的威慑力那么强，万一那些人探头出来偷看一眼，或是连逃跑也不忘了带走要欺负的对象，那她做的这些事也就功亏一篑了，不仅救不了人，说不定还会把对方害得更惨。

但庄嘉因只是想顺手帮忙，并没有将自己也一起搭进去的意愿。

能帮则帮，帮不了也就算了，做人还是要学会量力而行。

且不论手机有没有电，报警的风险太大，如果有周斯屿或者庄嘉乐陪着那还好说，但她今天只身一人，实在是不想冒险牵连其中。

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庄嘉因适时松开推车把手，隔着一条马路探头望向对面，确认那条脏兮兮的巷道内只剩下一个坐在地上的模糊人影后，她才大起胆子迈步上前。

路过卖烤红薯的老奶奶时，还没忘道了声谢。

“没事没事，快去看看，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都连着两天了，我个老婆子也帮不上忙，看着吓人嘞！”

……这么夸张？连着两天被抓到同一条巷子里打？

庄嘉因来回摩挲了两下手中的书包背带，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黑黢黢的巷道深处。

已经听不到脚步声了，那些小混混应该暂时不会原路返回。

她迈开步伐，朝那个正垂首靠坐在墙边的人影走去。

伴随着庄嘉因走上前去的动作，方才事发时还悄无声息躲在屋檐背后的那一轮扁扁的月亮，终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透过巷口的老树，几片零零散散的月光随着寒风掸落在地，又轻抚过少年的双肩与面颊。

见对方似乎并没有要抬起头来看看自己这个“救命恩人”的意愿，庄嘉因牵动嘴角，短短几秒钟，便在心中与自己辩驳了好几个来回。

素不相识的陌生同学而已，她现在转头走人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不过……

庄嘉因原本想伸手将对方从墙根处拉起来，临了却又变了想法，她收回伸到一半的手，转而改为双臂环绕，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弯腰低头，以一种视角完全倒吊的姿态，看向了眼前这个少年。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今天早上的事多少给庄嘉因留下了些心理阴影的缘故，明明只同对方有过一面之缘，但在借着月色看清少年长相的瞬间，庄嘉因竟十分笃定地说道——

“啊！你是今天早上那个……”

早上哪个？

庄嘉因有些卡壳。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形容对方，话说到一半又给硬生生咽了回去。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始终低头垂眸一声不吭的少年缓缓抬起了脸，将庄嘉因吞吞吐吐的模样尽收眼底。

二人四目，面面相觑，黑黢黢的双眸无声而冰冷地倒映出月光的模样。

骤然拉进距离，庄嘉因才忽然发现，她先前之所以会觉得眼前这人像鹤又像小狗，或许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漆黑无比的瞳仁。

他有一双漂亮的小狗眼睛——不算很大，眼角微微下垂，体量偏轻的黑眼仁浓郁如墨，为这双本该尽显无辜的眼睛里增添了几分强硬与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