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商
连行四日水路,终到南烟城。
船行无聊,往日我与三娃搭话闲聊,这次却反常态,愣愣坐了好半天,最后三娃终于忍不住,瞥来目光询问。
“乔枳,那日你去找苏大夫回来后,便不怎么说话,到底怎么了?”
听到“苏淮”二字,放空的思绪骤然被拉回,我短短“啊”了声,心跳兀自猛烈跳动。
三娃眯起眼眸,暗含审视。
“咳咳咳!”,我连咳好几声。
回想起当时情景,我稳住情绪,却仍涨红脸,颊侧微烫。
——那日苏淮让我复言,我愣怔不明何意。他等须臾,不见我应,弯眸又摸了摸我的脑袋,说谢谢阿枳,年后给你答复。
彼时我已被激动冲昏头脑,垂头如驼,来时的顾虑哀哀涌上。我心想这虽不是我本愿,终是逼苏淮回答——或许已经让他为难。
所以我胡乱点头,胡乱告别,而后马不停蹄逃了。
真没出息。
狼狈、丧气、心烦意乱,彼时我心有戚戚,可过几日,便忍不住开始想:苏淮会对我说什么话?
……我正欲组织措辞对三娃坦白,船靠近河岸,岸旁熙攘的人群与叫卖吆喝却分拨心绪,我们不由伸颈撑着船沿观望。
三娃叹了声:“孟公子被家事绊住脚,比我们晚行,如今我们到了,他们那边兴许才出发。”
我点点头。
南烟城地偏南域,此前愈往南越觉风俗不同京都,到此地后,差异尤为浓重,半晌,我和三娃站在吵嚷的人流中,挑着路人三言两语中能听懂的听,脸上皆维持着客气的微笑。
我终于忍不住,感概道:“三娃啊——我头次觉得,语言真神奇!”
三娃跟着点头,“是啊是啊。”
又过半晌,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一间旅店落脚。
好在旅店常年各方来客,店家与小二已熟通四海用语,我在其中体会到微末他乡遇知音的动容,又向小二询问哪处可聘请通事,便毫不耽搁找了一位名唤木荇的女通事。
“有你伴在我身侧,我便感觉踏实多啦!”
木荇客气地微笑了,说“荣幸之至”,而后几天,她带着我一一逛过南烟城横纵交错的几条主街,为我讲解风土,也教我说些常用短词。
第四日时,我们路过一条宽巷,我兴致正浓欲往里走,却被木荇一把拉住了。
“怎么?”我很疑惑。
木荇脸色有些郑重,慢慢对我说,“乔枳,你是来做生意的吧?这条巷里几乎住着的都是南烟城的富商,我还未讲到南烟四十七商,现在讲给你听。”
我应声“好”,竖起耳朵听木荇开口。
“南烟物资丰富多样,是以早期商人都靠物资发家。后来有一商户对这些物资进行加工兜售,使得价钱大翻,这商户也因此一跃成为南烟首富。此后多家效仿,时日长了各家手中的物资稳定下来,成为私有,旁人无途获得,这些商家稳定联盟后,便有了南烟四十七商。”
我沉吟着点了点头,“先行者属实聪明,也算赶上好机遇,当得南烟首富之称……敢问是谁家?”
木荇目光瞥向巷中尽头,“喏,最里面那家看起来最高门大户金碧辉煌的的,便是孟家。”
孟家?我反应了瞬,觉得耳熟,想起孟述也和我说过他家经商,相处时隐约觉得他家做的大概是大生意……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滑掠进我的脑海。
“这……孟家,烟南城有几家姓孟?”
木荇想想,摇了摇头,“我印象中,经商的只有一家姓孟。”
“那……这家人里,有没有一个人,名叫孟述?”
“此人是孟家独子。”
……那日,我张大嘴巴,小半日后,才囫囵回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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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想着:孟述晚到,我便先熟悉南烟风土,估算时日去码头等他,从此让我的好兄弟孟述带我结交各路南烟商人,购得特产到别处兜卖,岂不美哉。
如今看来,若孟述愿意,那我此后结交商人朋友该十分轻松,况且,我也无需在码头等他——首富独子近日归来,是这几日我常听到的饭后谈资。
我趴在旅馆楼阁的栏杆旁,唉唉叹了口气,扭头看向里屋,三娃和木荇正面无表情剥花生,小篮子里已堆满大半。
“你们说——”我刚起了声,她们便一齐抬头看过来,寒风萧瑟,吹得两人发丝飞动。
我空咽一口,继续说下去,“若孟述知道我攀附之意,还愿意搭理我吗?”
木荇木着脸,三娃扔了颗花生进篮,按住篮边察看剥好多少,说道:“乔枳,你先关门。”
这其中难道还有不可为外人知的东西?思绪略微一顿,我忽然见两人稍显凌乱的发丝,猛的反应过来已在栏杆旁坐了许久。
两人受我连累,也已吹了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