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偶尔,他拥着阿姐,也说起前朝事,譬如我阿爹后来奉命去修缮水渠,又譬如,抱怨几句林故疏在朝中的言行。
他奈何不了这位位高权重的老将军,我听过几次,都能察觉几次帝王话语中的不甘与愤懑。
阿姐便安安静静听着。
方虞将药端来,陛下亲手接过,吹温,而后亲眼看着阿姐喝药,满眼珍重。
我想苏淮该是猜错了,他高估了我阿姐的身体 。
但没等我寻机将此告诉苏淮,十日后的一个午后,陛下待在阿姐屋中小憩,我和方虞正在聊天,谈论起林妃近日在宫中的动静。
我们奇怪为何林芸沁这几日如此安静,平常她殿中的人还会因几件物件来找长辉殿的不痛快。
如今陛下在长辉殿,已有数日未去看她,那边竟丝毫动静也无,着实不太寻常。
正说着,方虞忽然“哎呀”一声,告诉我今日要去领长辉殿的月俸,但陛下在内殿,她不方便去拿阿姐的宫牌。
——往日陛下在时,我们都会有眼力见的退下。
我笑着宽慰方虞,说我去便可。
陛下对我进出长辉内殿向来宽容,她点头答应了,将宫牌的放置处告诉我。
我悄步走进内殿,正准备绕屏风进去。
那里有阿姐的梳妆柜,放置着阿姐的贵重物品,平常小宫女不常进去打扫,即便方虞也只有偶尔更换阿姐饰品时才靠近。
可此刻屏风内却传来动静,极细微。
我下意识顿住脚步,想了想,偷眼看向里面。
女子身段婀娜,穿着素白的里裳,背对着我,黑发柔顺垂下。
是我阿姐。
平日陛下小憩,我总认为阿姐也会陪着,这次她却醒着,我见她穿着单薄,该是上了榻又下来。
但我并未多想,正准备轻声唤她,忽见阿姐弯腰,扶住了绿植盆沿,向里呕吐。
我的声音骤然哽住。
她并未察觉,吐的艰难,但发出的声音并不大。
我想了想,终于走进,抚上她的背,轻轻帮她缓气。
她似乎先将我当成了陛下,回眸有一瞬的惊慌,但见过我的面容后,却显然放了心。
我轻轻拍她的背,阿姐便低着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不敢看我。
良久后,她开口问我:“阿枳怎么进来了?”
我反问:“阿姐,为何不喝药?”
若没有与苏淮的谈话,我短时间也想不明白她此举,但前因后果连起来,我似乎忽然明白了。
她看向不远处屏风后的床榻,轻声叹气,朝我摇摇头:“阿枳,我之后告诉你。”
她走向床榻,重新在陛下的怀中躺下,帝王睡着正熟,下意识伸手揽住她,替她拢紧被子,模糊地念叨:“干什么去了?身上冷。”
阿姐埋头靠在帝王颈侧,低声解释:“喝水。”
“唔,下次唤我……”
床榻那边不再发出动静,我心中漫过一阵接一阵的苍凉,瞥眼瞧到柜上的宫牌,放入袖中,轻轻出了内殿。
我并没有告诉方虞,等她出去领月俸,我也出了长辉殿,去找苏淮。
御医所药味扑鼻。
我进入时不由抬袖掩鼻,眯着眼看苏淮正恨铁不成钢训斥他的小徒弟。
后者泪眼朦胧,缩着脖子听他师傅责骂,见我来了眼眸亮亮的,仿佛看到救星。
我不由笑了,漫不经心问:“你怎么招惹你师傅啦?”
“我……”那小童愧疚地低下头,偷眼看苏淮,见后者冷脸并不言语,怯怯放开点胆子,回答我,“我毁了师傅的……药材。”
说完,又将脖子缩了缩。
我屈指抵唇,低吟少倾,好端端的药材被浪费,换我也该心疼,因而并无规劝苏淮轻饶的立场。
“我与你师傅有话说,你先离开罢。”因而我只笑眯眯看着那小童,尽力让他先撤。
等小孩儿忙不怠地跑走,我回眸看向苏淮,发觉他正看我,安安静静的,眸光温和。
即便如此,我仍想起那日他眸中的冷光,心中不可抑制般划过一丝苍凉。
但我想,我不能再揪着这点小事不放。
“苏淮,你预料的不错,阿姐并未喝药。”四周无人,我声音低低的,将见到阿姐呕吐的事情告知给苏淮。
我并不打算等阿姐得空,同我解释缘由。
苏淮愣怔住,很快脸上浮现出无奈和痛悔,而后我听到他叹气:“那看来,之前的忙活,皆落了空。”
我拧眉,知道事情的严重,之前那些药都为了养身,阿姐却不喝,只怕这次堕胎对她的身体损伤很重。
不由的,我捏紧拳心的力道越来越大,等到苏淮出声唤我才恍然回神。
他低头看我指缝中渗出的丝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