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见天快黑了，催我赶快回家。

后天期末考试，我想着我也得回家复习国文，于是给哥哥道别，踏着即将降临的夜色回了家。

周四那天，晴朗了一周的天空自早起开始就晦暗不明，似乎会下雨，早上出门的时候便把伞拿上了。

快走到学校的时候，就见桐田在我们约定好的地方等着我。

“小理。”我喊她，走了过去。

“早上好，日和。”桐田微笑着给我打了招呼，我看她嘴唇有些发白，问道：“你怎么了？看上去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

桐田解释道：“昨天晚上吹空调，温度调得太低了，今天早上起来脑袋有点疼。”

然后她挽上我的手腕，我们就如同往日一样亲热地往学校走去。

下午的时候果然下起雨来。

夏日的雨来得急而猛烈，天空蒙上了一层阴翳，乌云压得很低。大颗大颗坠落的雨珠噼里啪啦地打在树叶上、窗棂上，玻璃窗也变得模糊不清了。

今天是这学期的最后一天上学日，下午最后一节课是我擅长的算数，老师在上边划重点讲题，我听着雨声发呆。

下雨天，待会儿哥哥回来，这路也不好走吧？我心想，下了课一定要早点去医院和妈妈一起把哥哥接回来。

“桐田，干什么呢！”

我被算数老师突然的声音吓回现实，同时也在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往桐田理华那边望去。

桐田的位置在我的斜前方、大概隔着三四个人距离的对角线上，我这个位置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勺。

桐田立刻站起了来，我听见她说：“老师，非常抱歉——是山本同学一直在后面踢我的椅子。”

她语气镇定，只有对她非常熟悉的我才能听出一点慌乱来。

山本这个人，向来都跟桐田不对盘，除了一张可爱的脸蛋，几乎跟桐田是一对反义词。

不出我所料，坐在桐田后面的山本立马就特别无辜地摊手：“老师，我可没有那么做——您可以问问我身边的同学。”

我皱着眉，却也知道我现在做不了什么。

但好在桐田一直挺得老师喜欢，算数老师对她也还算宽容，摆摆手她坐下后就继续讲课。

只是从我这里望去，桐田的椅子一直轻微地颤抖着，而桐田，也没有再发生任何响动，只是端正地、背挺直地坐在那儿。

山本这样做，既不会引起老师注意，还能多少给桐田造成点不适，虽然一直踢椅子腿会难受，但比起恶心桐田而得到内心的愉悦，那点痛苦也就容易忍受了。

这个班级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不知不觉间成了这个模样？即使是以前，就算那样讨厌一个人，面上也是过得去的，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们真的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情吗，就可以把自己的恶意包裹成“恶作剧”的形式，加注到另外一个无辜者身上吗，这种无知的残忍，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呢。

外边开始电闪雷鸣，估计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算数老师离开教室的那一刻，我第一时间去了桐田的桌前，书包都没来得及收拾。我低下头，仔细确认桐田的表情。

桐田眼睛有点红红的，我一眼看出她应该是偷偷掉眼泪了，只是没有掉下来，都嵌在眼眶里，所以眼睛才这样红——她一向都很能忍耐。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抬起头来，山本在收拾课本，或许是注意到我的目光，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怎么了？清濑同学？”山本若无其事般开了口，将皮包的扣子扣上。“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先回家了，清濑同学也早些回去吧，待会儿雨积多了，路不好走得很。”

我懒得跟她废话：“你上课踢桐田椅子干什么？”

我感到桐田不安地捏了捏我的手指，我安抚地碰了碰她的手背。

山本嗤笑一声，她把书包重重地搁在桌上，发出很大的声响，似乎是在为她准备向我叫板而壮胆一般。

“清濑同学耳朵聋了吗？我都说了，我没有踢桐田同学的椅子，谁知道她自己上课在干嘛，我身边的人都可以作证……”

“我没瞎。”我打断她，“我看到了。”

“那我身边的同学都没看到呢，到底是谁瞎啊？”

山本叉着腰，好整以暇地望着我，她身后还有几个没有离校的同学，也都望着我。我有那么一瞬间以为我是什么大魔头，而她们是要讨伐我的正义之师。

“清濑同学，别动不动就这样争做什么正义使者，又不是少年漫。”山本说，“少管别人的事情，管好你自己。”

我眯起眼睛，正准备说些什么，桐田却拉着我的手摇了摇。

她说：“算了吧，日和，没事，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