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诏谕

二人躲在罐子里，听外面咕噜咕噜的车轮声。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下来了。两个面上刺青的武士把车上的四个大缸搬下来。

等人走远了，他们才跳出来。

苏曈浑身都是油，几根头发袅袅地贴在额头上，没好气地说：“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直接打进来，我宁愿浑身是血。”

卯儿宁死也不肯进这个油缸，现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王燚迈步出来，贱兮兮地笑到：“这油可是好东西，拿林子里的神鸟炼的，外面想找还找不到呢。我们裹着这层油，可以隐蔽所有气息，在这里行动自如。”

没想到这病秧子还有点见识，苏曈不由得高看他一眼。

王家经营饕餮阁，号称天下奇珍异宝，无不网罗。王家的家主王燚，和高潜一样，是个游走在人鬼妖三界的生意人，不同的是，人家真的是活生生的人，而饕餮阁也是皇家庇护的正经生意。

只可惜王燚早慧却自来体弱，从小一副鬼灵精的样子，也是一副不长命的模样。父母请来多少名医，都下了活不过十五的结论。

王燚认为，是这群蠢蛋不会看病，于是就开始自学医术。

人家都说医者难自医，可王燚不信命，从小除了做生意，就是在研究医书，凭着自己的医术，硬生生为自己吊了十几年的命。

苏曈只知道他医术高明，行商的手段高明，却不知他对玄术也有涉猎。

“卯儿也不知道去哪了，先不管他，我们往哪里走？”苏曈四处看看，到处藤蔓缠绕，像个巨大的迷宫。

“不用去哪里，我来接圣女去主殿。”南方天边传来柔然的女声，听着令人酥酥麻麻。

两人抬头望去，一玄衣美人飘散而已，风吹偏她的纱裙，实在是玲珑曼妙，叫人移不开眼。靠近了看，她长了一张偏成熟的脸，看着三十岁上下，面上含着笑，眉目间竟然又有几分庄严，有些庙里的菩萨像，观之可亲。

苏曈想这应该就是那些士兵口中的大祭司——申媮若。

想到王燚自以为瞒天过海的妙计，在人家眼里像裸奔，不由觉得尴尬，她上前嘿嘿一笑，道：“那个，我们不请自来，给大祭司添麻烦了。能不能先带我去洗个澡？”

那美人又笑了，像白色的茶花似放未放。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就往前带路，示意二人跟上。

一路来，他们路过的墙壁，都缠绕着五颜六色的各色藤蔓。

王燚忍不住好奇心想摘来研究，拿手一碰，这藤蔓居然是有弹性的，他更来劲了，还想用刀切一段下来，突听申媮若阻止道：“别！它会咬你的！”

话音刚落，一个三角的蛇脑袋就从他身后袭来，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口。

苏曈惊讶地问：“这不是藤蔓！是蛇吗？这墙上盘的都是蛇？”

美人祭司眨巴她无辜的大眼睛，拉起她的手安慰：“其实他们才是殿的主人，是神的武侍，不过一般他们不发脾气。刚刚王公子，要割断他的尾巴，他才……”

王燚疯狂给伤口放血，原本虚弱的脸更加惨白，有气无力地说：“大祭司，你提醒得太晚了。这蛇有毒吗？”

“有。不过这毒于性命无碍。中了蛇毒，就是神的人了。”美人把自己的袖子撸上去，露出半截藕臂。

苏曈看到她的上臂有一朵绒花，不仔细观察，会以为是纹身，其实是密密麻麻的血管。

她震惊地看着这个温柔的大祭司，突然觉得有几分吓人。

“你们的神选中了你做大祭司？不是你自己修炼来的？”苏曈看媮若白得不像人的脸，显出感同身受的同情。

“嗯。”申媮若垂下眼盖住自己的情绪。

“啊？那我怎么办？”王燚要看自己恐怕在毒发之前就会先因流血过多而死，赶紧替自己止血。

“自然是和我一样，留下来做神的使者。”申媮若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伤口奇迹般地愈合了，血管细缩成和她胳膊上一样的绒花。

“这也太随便了吧”，王燚悲惨地对着苍天吼叫，“你们的神这么缺人吗！？”

王燚的悲嚎在大殿回荡了三个来回才停下，留下一串飘渺的音符，听起来还真有几分神谕的感觉。

苏曈不理会他的噪音，单刀直入地问：“那么裴信呢？也是神请他来的，还是你？”

“是我。我邀裴将军来，是商议我们的婚事，圣女，您现在可以放心了。”

……苏曈的笑一滞，心想我放心个屁，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裴将军什么时候和你定下的婚约，问过我了吗？”

“他也是被神选中的人，必定要留在这里的。”媮若惊讶地看着她，仿佛再说神明有多么不可违抗。

“你们的神做不了中原人的主。不过……要说被神选中，他确实被神选中了。”

申媮若地看着她：“是你们中原的神吗？”

“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