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心之蛊

苏曈到的时候，裴信刚刚下葬。螣姜的首领敬重他，给他举办了个隆重的仪式，把他绑得和木乃伊一样，按照他们的习俗，放在了悬崖边。

此时一男一女站在裴信的尸体边抓耳挠腮，远远看到水蓝斗篷的姑娘掀开马车的帘子张望。

外面驾车的也是一位冷面的漂亮姑娘，在左边还坐着一个玄衣年轻人。

两人对视一眼，一时摸不清马车三人的来路。那女子先微微点头，上来开口问道：“三位是京城来的吗？”

幽草点点头：“是。圣女奉旨，救治将士，二位是？”

那女子颔首，潇洒拱手道：“在下金钰壬，奉陛下旨，在此等候圣女。”

苏曈在车上打量她，钟灵毓秀，又自成一派风流气韵，不像玄门中人，倒像是江湖侠士。

她跳下车，对金钰壬浅笑道：“金掌门一路辛苦了”，又将穆飒让了出来，道：“这位是穆家三少爷穆飒。”

众人见了礼，又把目光聚焦到另一位同行的男子身上，等着他自我介绍。而那男子目光从每个人脸上停留，却没有开口的打算。

金钰壬爽朗笑道：“这是我家中家仆，贱名恐玷辱诸位贵人，叫他老十就好。”

“四大家族，两位已齐，王家的药师和牡丹道人呢？怎么这么慢？”听到苏曈这么问，穆飒四下张望，确实没见旁人。

他又走过去研究裴信的尸体，见裴信的尸首栩栩如生，不禁称奇，蹲下来仔细观察。

“呵，王燚已经到了。三天前就到了云来客栈，也——足足病了三天。人还是我从小牛山背下来的，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金钰壬满脸无奈。

“他他他来不倒倒倒是不要紧”，穆飒蹲下来查看裴信的脉搏，人家已经死得不能再透了。原本消瘦的脸像纸团一样揉起来，叹息道：“裴裴裴将军已经去去去世，我们几个过过过来，也也也无济于事啊！”

苏曈走过去，也用手一探，裴信胸膛处竟然发出微弱的光。

众人一惊，纷纷围观。

“这是个什么法门？”金家素来以巫蛊为长，而金钰壬显然对术法也很感兴趣。

苏曈在心里练习了很久才答道：“将军来之前，身上带有一蛊，看来这蛊虫还没死。”

幽草冷若冰霜地脸有融化的迹象，心想：小姐终于不结巴了

穆萨接话道：“蛊蛊蛊蛊虫不死，寄主不不不不灭，高啊！”

“难不成是传说中的噬心蛊？”金钰壬眼珠子一转，十分惊喜。

苏曈却没有正面回答：“裴将军的蛊毒由我来解决。诸位，我们到这里，不是为一个将军，是为诸多受苦的将士们。接下来，要辛苦大家了。”

苏曈示意幽草把裴信装回马车，留下一番圣女专属的官方回应，就匆匆上马车离去。

金钰壬看着马车扬起的灰尘，对老十说：“我就说吧，她没跟来，你还不信，非得跟着我跑一趟。”

老十平静地说：“那就算你带我来游山玩水了。”

金钰壬有一双爱笑的眼睛，还没开口，笑意就从眼角缱绻地泛起，打趣道：“行，等会儿我先抓几只虫子给你玩玩，也算南疆特色。”

客栈的上房内，妖气弥漫，苏曈正解开裴信身上灰蒙蒙的裹尸布，一层层地，露出了裴信原本的皮肤。

头颈处有伤，胸膛处有伤，手臂上还有，腹部，大腿，小腿……新伤霸道蛮横地抢夺旧伤疤的地盘，没有一块好肉：这局势比林衢那个糟心的朝堂还要复杂。

苏曈一圈圈地解，解到最后手有点发颤。她想，那天晚上，裴信应该是捡着战场中最轻松的最祥和的故事和她说了。他把无数的伤疤揉成了温柔的睡前故事，哄着一个妖怪入睡。也许，自己确实是误会人家的真心了。

裴信的胸膛，还在微微发光，他把自己给他的那轮“月亮”，随身带着，放在胸口。

这颗珠子里，确实装满了金钰壬所说的噬心蛊，而这颗珠子，名叫萤惑。因里面的嗜心蛊长得像萤火虫而得名。嗜心蛊用得好是一味灵药，至少在巫家眼里难得的珍品。

裴信在战场上厮杀，恐怕什么时候打碎了珠子也不知道，蛊虫就偷偷爬进他的心脏寄居。正好，与螣姜下的蛊毒相遇，两方争夺地盘，不死不休，最后都进入休眠，也间接导致了他的假死症状，为他拖延了时间。

苏曈有点怕虫子，把自己的手也层层叠叠裹起来，放在裴信胸口，注入妖力，再次激活嗜心蛊。

光的纹路从胸膛中一次次透出来，又一次次熄灭了。

苏曈知道是自己赶了太久的路，精力不支，灵力不足，只能一次次地使劲。

不知道按了多少次，裴信胸口光芒大盛，他倏地睁开眼睛，嘶哑地说：“我的肋骨都快断了……”

苏曈静静地看着他，惊喜地冲他一笑。

他转头看到苏曈，恍如隔世，头一次生出这么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