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运河(一)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长庚三年,巽泽国皇帝姜炜闾力排众议,处置了一众主战派官员,与离奎签订和约。两国开启了和平交往的时代。
姜炜闾自恃有功,保住了祖宗基业,只安分了几个月,便开始在国内大兴土木。
京师靠北,到南方走陆路十分遥远不便。皇帝想要南下游玩,美其名曰巡视天下,于是下令征发五万徭役,要求五年之内开凿出一条贯穿南北的人工运河。
当皇帝还在琢磨着如何玩乐时,被其一声令下便发配南疆的人们,正在流放之路上苦苦挣扎着。
流放的队伍出京时二十余人,皆是同南家子女这般的落魄贵族,或老或幼,曾经享惯了富贵的。如今被镣铐枷锁束缚着,要承受长途的日晒雨淋和饥寒之苦。于是走了两个月不到,有人病死了;有人想要逃走,被看守的抓回来打死了;还有人因为心先死了,就一头敲在树上得到了解脱。
甚至连三个带队的卒子,也起了异心。有一晚,卫兵阿亮在所有人的吃食里下了药,大家醒来时,人已经没影了,老张和小马赶紧检查随身物品,发现食物盘缠全部被卷走,没留下分文。
“娘的,还剩十几个人,以后这些天吃啥?”苌璎悄悄躲在石头后边,听老张和小马争吵起来。
“先考虑我们自己的死活吧,这个畜生把令牌文书也都拿走了,证明不了身份,我们连城都进不去。”小马红着脸说,“我看干脆撒手不管了,你我各自逃命去吧。”
“逃?能往哪逃?”
小马想了想,压低嗓子,朝着篝火那边的囚犯队伍挑眉挤眼,“哎,队里不还剩俩不到十岁的孩子吗,洗一洗应该模样不错,这个年纪最好卖了。到时候银子咱哥俩平分,我拿了钱就回家种地去了。”
苌璎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她往里藏了藏,看老张他们尚未发现自己离队,便沉静下来,靠在石头上思索。
卖到别人家里,或许也是一个转机呢,现在连活着都是问题,再没有什么情况比这更糟了吧。
却只听老张冷笑一声:“你以为上头能放过我们?还当这是什么美差呢,踏出京城的一刻,你我和亮子,就一起被流放了,不能按时完成差事,就等着诛连全家吧。还种地,现在哪还有地可种,全国有手有脚的百姓,都修运河去了,家里的田早就长满杂草喽。”
“可是南境荒无人烟,我们就算把这些囚犯送到了,又怎么在那生存,岂不还是死路一条?”
“等消息吧,如果京中有人来信,让我们回去述职,就算是有救了……”
两个人都沉默良久。
苌璎悄悄潜回队伍里,给珺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把手脚和脑袋都钻进枷锁镣铐,装作无事发生。
因为身材瘦小,其实这些家伙一直关不住他们。只是,两个孩子明白贸然逃跑的后果,也不知道要逃到哪去,只得一路上轮流偷听,收集消息,走一步看一步。
第二日,老张和小马靠着官服到附近城门处寻求帮助,终于补办了文书与腰牌,大家得以继续上路了。
一路上类似的各种波折不断,从京城步行到达南境,整整走了三个月。
其间,两个孩子的鞋磨破了,脚底被石头硌出了血,结上痂,又出新血。因期限将至,借来的银子也快用完了,带队的着了急,每日看谁脚上慢,拿起鞭子来就是一顿抽打。一天只给一次水,一个馍,坚持不下去的,倒下了就再也不会起来。
小马的鞭子最硬,只因下手时带着恨的,不知恨的是这越走越荒的路,还是那远在庙堂之上的皇帝。
珺宣的嘴里都是血腥子味,好像是饿的太久,从胃里反上来的。他眼前白了一下,紧接着就是一鞭子落在背上。
“等什么呢,还不快走!”小马骂完,接着又抽了一鞭,珺宣被又重又长的鞭子直直带到地上,血顺着嘴角流出来。
“我看看,还活着吗?”小马大跨步走上前,把珺宣的脸捏起来瞅了瞅,“活着就赶紧爬起来上路!”说完高高扬起鞭子。
“等一下!”苌璎跑过来挡在珺宣跟前,跪在小马脚下,身上还拴着铁链子。“求您放过我哥哥吧,再打他就没命了!”
小马愣了一下,冷笑起来,“没命了正好,别耽误老子赶路。”说罢鞭子挥下,苌璎闭着眼睛死死挡在前面,鞭子拍在自己肩头,衣服和肉瞬间绽开。
“老子连你一起打!”
“慢着,”老张闻声而来,上下打量着这个满脸泥巴,身上掺血的小姑娘,“你是谁家的孩子啊。”
“我父亲是谏议大夫南正铭。”
“原来是南大人的一双儿女啊,”老张抱着手臂道,“怪不得,有骨气。”
他转头看向小马:“没必要跟个孩子置气,这孩子有气节,她父亲就是为了给主战派说话才丢了性命。”
“哼,你说可笑不可笑,”小马不屑道,“别人为了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