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和江城的熟识给我枯燥的上班生活添加了些油盐酱醋，反正不管是什么滋味，这让我觉得快乐。许多人说男女之间没有纯洁的朋友关系。谁说没有，我和江城不就是吗？

可是，我没想到在我安心享受这种快乐时，我们的关系迅速产生了变化，变质的变化。

那又是一次加班，我们加到很晚，只能在公司过夜，江城说：“小蛮，你到休息室睡吧，我趴会儿桌子就成。”

我刚走进休息室，房间里的灯就灭了。我“哇”地叫出来：“江城江城，怎么了，怎么没电了，你在哪呢？”我象个盲人一样挥舞着两只爪子在空中乱抓。江城听见我的叫声，跌跌撞撞地摸索过来，伸出一只手抓住我的手：“小姑奶奶，别叫，我就在你旁边呢，好象是停电了，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估计一时半会好不了，不过没事儿的，反正也要睡觉，你就先在里面睡吧。”

江城把我带到沙发旁边后就出去了，我硬着头皮躺上去，沙发冰凉冰凉的，我觉得自己好象躺在蛇皮上，休息室里也是空荡荡的，江城在外面一点声音也没有。没过多久，我坐起来：“江城，休息室有两张沙发，你能不能进来睡，我…”

“怎么？蒋小蛮也有害怕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妖精呢。”江城有些调侃似地说。

我狠狠地跺一下脚：“你爱进来不进来，我这不是为你睡得舒服点吗？我能怕什么？就是女鬼来了也吓不到我。”

“哦，这样啊，那你睡吧，我在外面挺舒服的。”江城的声音里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江城！我，我求求你啦，你还是进来吧，咱俩说说话也成。我，我一个人害怕，你就坐我旁边成吗？这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见，想着都浑身发毛。”

江城叹口气：“哎！刚才是谁说鬼来了也不怕的？”

“哎呀，好了好了，别说鬼了，本来就黑，你这么一说我更害怕了。”我摸摸自己的胳膊，都起鸡皮疙瘩了。

我和江城坐在黑暗里，空气很静，我能听见他轻微的喘气声。“江城，你倒是说点什么啊，这么干坐着多尴尬。”

“说什么啊？”

“随便！”

江城憋了半天，忧愁地看着我：“便不出。”

我转了转眼珠，发挥出我八卦的优良传统：“就说说你女朋友吧，我来公司一年半了，跟你说过的话能烦死一军营的牛，但一次都没听你提过女朋友，比较好奇。”

“我没有女朋友。”江城简单地说。

“边儿去，象你这样的钻石王老五，应该是漂亮妹妹排队等着和你约会吧，怎么可能没有？”我有些不屑，更是有些猎奇地看着他。

“真的没有。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女朋友是在初二认识的。”江城很认真地说：“其实说是女朋友也不能算。我们虽然是一个班的，但是很少说话，见面也就笑笑，彼此也仅仅知道对方对自己有好感。我家和她家的方向相反，中午和下午放学时，我走几步就回头看看她回家的方向，有时候就看见她也回头看我，就这样，回家路上我都要回无数次头，到家后就美滋滋地数一路上她回了几次头。那个时候真的就是很单纯的喜欢，没有其他任何想法，能看见她就很高兴。”

“那后来呢？”

“后来，她有次回家时掉到路旁的一个石灰池里淹死了。”江城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很寂寞，我听不出里面的感情波动，但我知道讲出这些话一定让他很难受，如果不是在夜晚，如果不是停电，如果不是他看不见我的眼睛，也许这段回忆他一辈子都不会再和别人提起。

在江城说完之后我们很长时间都没说话。窗户外面漆黑一片，似乎整个北京都停电了，静止了。

“小蛮，你知道吗，我很后悔没有在那个女孩死之前跟她说一声喜欢。我一个人的时候经常会想到她，特别想。小蛮，你知道苏轼的那首词吗：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每次想到她我都会想起这首词，那种凄凉无奈的感觉，那种生离死别的感觉，或许真的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有切肤的体会。我常常问自己，如果她还活着我们会是什么样，会不会在一起，会不会很快乐。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很痛苦，所以你看到我很拼命地工作，象个机器人似的，机器人还有出故障的时候，我却一点休息的时间都不愿意给自己，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吗，但是没办法，我只有这么拼命才能少点时间想她，只有忙得跟个被蒙着眼睛的驴一样才能好过一点。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十几年前的事、十几年前的人会给我这么大的影响。”

我的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看见江城近在咫尺的脸上充满了忧伤。

“江城，你这样是在封闭自己，你为了一个十几年前离开的人而拒绝所有的温暖，宁愿一个人越走越远，越走越孤单，这样会很累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小蛮，在大部分时间里我确实是在刻意保持着和别人的距离。”

“对，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