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舟谈情哄婧儿,朝跪百官皆还礼
朝堂之外的阳光正明,但一片广袖黑袍的官服已如高墙。他的铁甲在殿内黯然,两拜落下,如狂风席卷,人人噤声。
那帝王最觉惊恐,“萧青,你这是做什么。”
“陛下,你便让我把话说完吧。”萧青直起身。
二人之神色,互有较劲,又似如常,群臣不知此刻陛下和大将军算是君臣,还是连襟连袂。
萧青抱拳作揖道, “诸位跪得够多了,我躲得够烦了,不要互相折磨了。我不求他人懂我,亦不求世间俗物。我这二礼,一礼为还礼,一礼为请求。诸位大多有家室,只望多份体恤善念。我望我夫人下嫁我的那一天,是高高兴兴地嫁我为妻。”
萧青二礼做罢,便起身。
群臣尚且在跪,没人回得过神来。
苍祝坐回了龙座,“朕知道,你们之中,大概除了丞相,都没人觉得萧青此人讨喜吧。”
杨贺被点了名,才微声道,“臣也不觉得大将军讨喜,只是敬佩他的勇气,也羡慕他的自在。”
萧青苦笑,“做个不讨喜的人,不就自在了。”
苍祝对他自贬习以为常,“大将军喜欢坏规矩,不爱奉承,说话直接,朕和你们一样都讨厌他。但无妨,朕立大将军不是让人去奉承喜欢的。朕要的是一个让韩邪闻风丧胆的大将军。”
殿内群臣颔首低头,“臣等受教。”
“朕不是让你们受教,朕是让你们知道,大将军萧青在朝为官,是为国之疆土。他领兵在前,不是来和你们斗来斗去的。他的仕途必与你们不同。”
一时大概无人能解其意,苍祝又道, “说得直白一点,他连早朝都不想来。有吃有喝有皇姐,估计心里在想,最好战事少,他就逍遥快活了。”
萧青抬头瞟了瞟朝堂里高高的房梁,“这倒是大实话。”
朝中缄默,当朝上奏的太史未再多言。
中大夫华明在后直问,“朝中素有对大将军为官之心揣测,可我觉大将军之心难懂。若求名利,却不爱结交。若求财富,又将嘉赏与将士同享。若是求侯封地,大将军又不爱置办家产。”
萧青铁甲在前,与丞相同位而立,依旧那番孑然之态,“名利于我全无意义,留给诸位就是。财富于我够用就行,多了又无人来管。侯位封地更是虚名罢了,唯有与长公主相配有点用处。”
苍祝听此言,无声以对,世事到了萧青这儿,尽是不同。
他忽然想起,当初他一点不想看到萧青和苍婧在一起,是为利所思。后来萧青去了鲁越,赢了一场胜仗,他也是为利所思,想靠着皇姐,来收一个将军的忠心。谁知道这份心思最后不知飘到何处了?
这个将军把人都带偏了,带得人根本不知何为利欲熏心。
现在,那些臣官大多看不懂大将军之心,大多难思他的所言之意。
刘昂探问这年纪轻轻的将军,“那大将军所求为何?”
“但求心悦,问心无愧。”
或是自笑,或是谦嘲,那肆意妄为的少年将军,让朝堂风静。
自朝散后,百官行出。
或是华明有道,“大将军青年才俊,是否太为红尘所困。”
亦有刘昂道,“蛊惑人心,定是蛊惑人心,既不求官仕,那做什么官!”
此为皇城,天下富贵在此,仕途前程更在此。来此之臣向往之,萧青望尽一番,并无神往之心。
苍祝为帝以来,第一回见百官不识为官滋味。
他与萧青倚栏而望,听尽风声,忽而嗤笑一声 ,“你看看,他们一个个皆为你所惑。”
萧青倚栏一笑,“天地万物,皆在世人眼,择而选之罢了。”
萧青之心,百官难懂,苍祝更是难懂,“你就当真不能求点别的?”
萧青想了想,只想起那沈诗文,心眼又顿时小了些,“那给我一面镜子,要照人最清楚的那种。”
苍祝令眼一观萧青,“要来干嘛?”
“有人眼红我有夫人,我送他一面镜子。”
苍祝嫌弃极了,萧青这个时候还能有这小心眼。他挥了挥手, “自己去内府挑。”
“那我得挑面张扬显摆的。”他说罢别去,行之坦荡,也比以往轻松许多。
无论世事如何变,萧青在意的从来只是一人罢了。他简单一心,懒做争执,算是福气。
“满朝都知道大将军无心争权争利,世事也会简单点吧。”苍祝如此想着。
一个没有心争权争利的人,又有谁会针对呢?
就是苍祝自问没萧青这份自在的福气,身为帝王的他,必要用些手段方可成事。
苍祝深思间敲了敲栏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