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的细眉,冷风拂开她长长的乌发,流露出一双清澈的眸子。
少年恍惚之间有一瞬的失神。
“实在抱歉。”他第二次拒绝了女孩儿,甚至连理由也没有一点变化,“我们还有要事在身。”
温楚楚终于忍不住了,她冷冷地说:“何必问他?这些王孙贵胄、高门公子不都是这样的么,眼里都只有建功立业,哪里有过他人的死活了!”
“你说什么?”公孙甫大怒,骑士们听出了少女言语中的讥讽,莫不愤慨。
李谌没有发怒,只是稍稍一怔,随后放声大笑。
他看了这眉眼颇为冷艳的赤衣女子一眼,也不作解释,转身乘上了青骓马。
“将军,让我来教训她……”
“公孙!”李谌在马上喝道,“天下舌锋何如行止,我们这样要做大事的人竟连一句言语都容忍不了么?”
公孙甫默然不语,李谌又转而看向虞洁与温楚楚,将手一挥,骑士们牵出两匹随行备用的马。
“前面有个村子可以歇脚,两位姑娘可以去那里稍事休憩。”
温楚楚纵身跳上一匹马,挑衅似的瞥了李谌一眼,冷哼一声。
晋原不愧是北地重镇,战马优良,仅是这样一匹备用马,就已是她在凉州见过的上品了。
虞洁却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马儿萧萧地轻鸣,鬃尾拂过她的眼前,女孩儿站在高大的马头下,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唔,不会骑马?”少年叹了口气,“真麻烦……”
虞洁一阵委屈,正要解释,例如说自己以前是学过骑术的,只是那时候骑的都是阆苑里专人培养的温顺小马驹,而不是这样高大威猛的战场坐骑……
但姑娘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李谌抓住了她的手臂,她浑身一轻,一声尖叫堵在嗓子眼,等到反应过来时,竟然已坐在青骓的鞍鞯上了。
身前是少年宽阔坚实的肩背,隔着厚重森寒的铁甲,也能感受到铠甲下的身躯无时无刻不散发着灼热的活力与生机。那是远不同于洛京公卿子弟那清贵华雅的炽烈与奔放,像是永不熄灭的火焰,迎着冷风猎猎燃烧!
“啊,你……”虞洁羞不可抑,长这么大,还从未与陌生男子这样亲近,她试图提出异议,但李谌拉动马缰,青骓嘶鸣,疾驰如风:“抓稳了!”
无形的、巨大的惯性力量让虞洁猛地一惊,下意识地抱住了李谌,接下来恍恍惚惚的,像是在云端之上,身边景物快速变幻,她晕晕乎乎的,不知道过了多久,青骓停了下来。
李谌跳下马,身后骑士们随行着而来,他看见那个赤衣的冷艳女子咬着牙落在最后面,但还是奋力地跟了上来,脸颊已经被风吹得通红。
倒是个要强的女子。李谌失笑,随后又转而看向还在马背上怔怔发呆的姑娘:“怎么还不下来?”
虞洁反应过来,大为困窘,她小心翼翼地在高大的骏马上挪动着,青骓不耐烦地喷吐出一道白汽。
等到少女用一只脚踩着鞍鞯旁边的马镫、慢慢地把另一只脚移动着过来时,她忽然腿脚一软,整个人侧向地上倒去。
但虞洁最终没有落到坚硬的地面上,一双稳健有力的手臂及时托住了她,虞洁倒在李谌的臂弯里,抬眼就能看见铁面具上镂刻鬼神的痕迹。
能轻易张开强弓的手臂沉稳而毫不动摇,虞洁从心底里感受到了巨大的羞意,她试图说什么来缓解尴尬,但李谌一言不发,把她扶稳在地上,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前方,没有再看她一眼。
虞洁看不到李谌的脸色,但也隐约察觉到他心情的变化,如原先的热切如火,疏忽之间,凝结成冷冽的寒冰。
她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去,顿时也愣住了。
入眼是一具腐烂的尸体,横陈在空地上,空气里传来令人不适的腥臭气息,令人恶心欲吐。
再往里面,倒毙的尸身一具接着一具,陈列在空地之上、屋舍之间、田地之中,众人同时沉默,他们看见了被砸碎的门户和仓储,里面任何值钱的东西被洗劫一空,有的尸体双手紧紧地抓着半匹布帛,然后他被一把锋刃刺穿喉咙。
白发苍苍的老朽、衣着朴实的男男女女、连同几岁大的孩童与尚在襁褓里的婴儿,都扭曲着死在了这里,无一幸免。
淤积未化的雪、凝固发黑的血、满目疮痍的狼藉、死不瞑目的尸体,交糅着混合在一起,蛆虫密密地在周围爬行着,这是虞洁看到的景象。
这里本该是洛京城外一个颇寻常的村子,田垄开阔、屋舍俨然,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像是宫中的夫子们授课时所讲述的那样,百姓承蒙圣天子的恩泽,生生不息。但如今已成为地狱。
少女腹部一阵不适,猛地跑到一边呕吐不止,温楚楚扶着她,柔声安慰着。
虞洁眼前出现一只手,李谌递过来一个盛满水的皮囊,她连忙接过来往嘴里灌,冰凉的刺痛将恶心的不适感强自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