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都
益都城,凤鸾殿内。
一声清脆的破碎声响起,随即传来了一个女子怒斥的声音,“没用的东西!查了这么久,竟一点消息都没有!”
殿门外,华冠锦袍的俊秀少年闻声霍然止步,神情黯然地静立在门外。
殿内的声音再次响起,“暗中加派人手继续给本宫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李霖华在殿门外驻足了一瞬,抬脚走进了殿内。
茶盏的碎渣夹杂着茶叶茶渍溅了一地,一名侍者恭敬地垂首跪伏在皇后齐氏面前。
李霖华看着地上的侍者,轻声道:“下去吧。”
“是。”侍者连忙磕头起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怒气未平的齐皇后坐在楠木椅榻上,撑着头闭目叹息,李霖华看了看这一地狼藉,又见齐皇后身侧的沉碧姑姑朝他微微摇了摇头,心中已经了然。
李霖华揖礼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齐皇后睁开眼,看着面前引以为傲的儿子,心里宽慰了不少,缓声道:“你来了。”
李霖华撩袍坐在齐皇后对面,伸手倒了一杯热茶呈递给齐皇后,温声宽慰道:“气大伤身,母后要保重身子,儿臣定会竭尽全力寻找瑾儿的。”
齐皇后接过茶杯,又顺势放在了案几上,声音中充满了疲惫,“最近不是在忙你那个什么策论吗,年关又诸事繁杂,怎的有空过来了。”
李霖华深知齐皇后近年来因李瑾华失踪一事,时常脾性暴躁,不想将政事的烦忧传递给齐皇后,便一语揭过,“政事虽忙,也得来看看母后啊。”
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茶杯,齐皇后长叹了一气,缓声道:“昨日,你父皇与本宫提及,有意与兵部尚书陆正平联姻一事。”
李霖华目光一顿,朝齐皇后看去,疑问道:“父皇是想……让瑾儿下嫁给陆尚书之子陆骁?”
齐皇后点点头,“陆正平掌管兵部多年,在朝中的地位不容小觑,若能拉拢他为你所用,那你在朝中的地位便能更加稳固。可现下,本宫却只能以瑾儿养病为由,推搪着此事。”
“母后,先不说瑾儿如今身在何处,陆骁此人在益都城内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并非是瑾儿的良人,”李霖华温和地劝说着,“儿臣不会用瑾儿来笼络权势,她理应选择自己喜欢的人生。”
“选择?”齐皇后言语中带着几分嘲意,反问道:“生在皇家何来的选择?如果有得选,你以为本宫就舍得让你皇姐远嫁东辰去和亲吗?”
李霖华一时无言,沉默了下来。
当年,李瑾华赌气留信出走,齐皇后也只当是她性子顽劣,并未在意,如往常一样派了几个人找寻。可时间一久,齐皇后才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当时唯恐陛下降罪,便临危想出了“养病”之策,封锁消息暗中找寻,可欺瞒的雪球只会越滚越大,这些年来,李瑾华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宫里宫外毫无半点音讯。
殿内安静了片刻,齐皇后的声音再次响起,“瑾儿现在已届嫁龄,虽一直对外宣称养病,可你父皇既已提及此事,怕是能瞒的时日不多了。欺君之罪非同小可,眼下要紧之事,是要赶紧将这个逆子寻回才是。”
李霖华温声宽慰,“儿臣一直命周言在暗中查寻,不曾懈怠,相信很快便会找到瑾儿的。”
“这个逆子,”齐后皇揉着太阳穴叹息,“三年了,是生是死,犹不可知。”
忙起来的日子总是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三十年夜。
长离军中戒备森严,巡营的队伍错落有致,没有当值的将士们都难得的聚在一起欢度年夜,为平日肃然的军中增添了几分热闹的气息。
李瑾华向来不喜与帐内那群臭汗十足的糙汉们拼酒,便独自拎着酒坛坐在帐外的篝火前小酌。
那晚棒打杨玄之事,李瑾华战战兢兢地向顾南钰瞎编了一道,说是杨玄私下受了贿,作为与自己冰释前嫌的条件。误会虽圆满解除,却仍被顾南钰无情地处罚了刷一个月的马。
一个熟悉的身影晃悠悠地朝这边走来,李瑾华扫了他一眼,嘴角漾开了淡淡笑意。
杨玄在一旁坐下,随意地看了看远处,“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
李瑾华笑了笑,说:“军中的将士都是些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爽快人,怎么痛快怎么来,在这儿待时间久了,便也学会了小酌几口。你以前不也说酒色迷人心窍,君子当远之吗,为何现在反倒酗酒成瘾了?”
杨玄怔了一会儿,轻声笑道:“明日我便要启程回益都了,宫里的酒可比军中这烈酒好喝,真的不同我一道回去?”
李瑾华舒了一气,叹道:“益都城啊!是许久不曾回去了。”
她用木棍翻挑了一下燃烧的火堆,像是做出了决定一般,声音异常沉静,“但我找到了比回益都更有意义的事。”
杨玄神色微讶,看向李瑾华,好奇是什么让这位从小娇生惯养的公主,甘愿放弃宫中锦衣玉食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