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娇卖乖

家人无奈，带着他求到了军营中，武亮听闻了，又领他们来到江池云面前。

这孩子一看到江池云就不敢吵闹了，躲在家人身后，嘟囔着他要见的不是这个人，他娘亲护着孩子，爹爹则慌忙向江池云告罪。

江池云合上手中卷轴，努力放松了脸上过于冷冰冰的表情，让自己显得平易近人了些，问道：“你要找的是我的手下，要见她，得先回答我的问题。”

孩子伸出半个脑袋，还没变声的嗓子细细柔柔：“那你问叭。”

江池云想了片刻，只问那孩子，和霁司月相遇的当晚都经历了些什么。

孩子一五一十说了，但是稚子记忆难免有些混乱不齐，言语也多有词不达意的时候，讲到中途，他爹娘便把话接了过去，代他说了。二人言道激动时几度哽咽，眼含不忍。

“我们会带着孩子来求见，也存了一份想要当面言谢的心。”孩子的爹娘言毕，拭去眼角泪花，等候江池云的允准。

百姓携眷上门叩谢，这是给北骑军脸上添光的好事，没有不应允的道理。但是武亮看着江池云，心里却吃不准了。

只因这些天，那个药香味缭绕的屋子，除了女医崔氏和魏澄将军，再无第三人进去过。

江池云，一次都没去看过霁司月。

案前人呼吸悠长，声线平静：“不行。”

那孩子登时撇下嘴角，啪嗒掉下泪珠。

武亮在心中叹了口气，不知道将军怎么突然变得如此不近人情。

被武亮腹诽的人轻咳了一声，武亮和那对夫妻同时一个哆嗦，那夫妻二人赶忙去捂孩子的嘴：“不看了不看了，孩子不懂事，没得扰了大人们不喜……”

江池云又轻咳了两声，幽幽道：“三日后，你来，带上你亲手做的谢礼，我再让你见她。”

满脸鼻涕眼泪的小孩脸变的比天还快，当即破涕为笑：“当真？”

“当真。”江池云起身，来到他面前：“你且好好想想要做个什么谢礼，来讨她欢心。”

说罢，安排人将这一家三口送了出去。

等人都走了，他重新回到案前，继续摊开卷轴，蓦得开口：“有什么便说。”

武亮身形一滞，确认屋里只有他和江池云两人，是在问他的话。

武亮吞吞吐吐，被江池云又扫了一眼，才麻溜开口：“属下就是想问问，将军要不要去看一下司大人？”

“我又不会医术，去做什么。”江池云垂下眼眸，连日缺乏休息的眼下皮肤泛着青灰色，被簇簇眼睫一遮挡，更添消沉。

“有女医在就够了。”他补道。

“可是魏澄将军整天往司大人那跑，就怕司大人被他挖去魏家军，咱们的军功也难免要分一半过去。”武亮说。

这次攻城，霁司月深入鲜卑牵制拓跋擎，是极大的战功，还不知道会有多大的封赏呢，怎么能叫魏家军捡了现成。

但是，之前还和魏澄争的剑拔弩张的江池云这会儿却一反常态，只淡淡说了一句：“她想去，那就让她去。”

……

武亮不再说话。他私心觉得司大人是个有真本事的，就算是女子又如何，将军怎么能因为司大人是女子就弃之如敝呢。他不禁对江池云平添了些不满。

江池云对武亮的想法毫不知情，他对着卷轴翻来覆去，似乎也看得厌烦了，往旁处一推，按上佩剑，声音严肃：

“带两队骑兵一起到关外清扫，叫魏澄来军营指挥练兵，不要总是呆在司月房中，魏家军都懒散的不成样了。”

说罢先走了出去。

又清扫？这次战胜后，大齐军尚有余力，鲜卑则损兵折将，江池云趁此机会几乎是立刻开启了对关外的一轮轮清扫，鲜卑人都被打出三十里外，缩到苍宁山去了。鲜卑新主拓跋临嘉甚至亲手写了降书送到军中，还有什么可清扫的。

武亮心里越来越犯嘀咕，做事也愈发小心谨慎起来，生怕哪里不对触了江池云的逆鳞。

果然，前几次就几乎没碰上几个在外流窜的鲜卑人，这次更是什么也没遇到，一群人浩浩荡荡奔了一圈，只打了两只山羊回来。

一群人回到营中，就着夕阳把羊烤了，滋滋肉香勾的人胃都抽抽，几个爱来事的撕了最嫩的羊腹肉和最劲道的腿肉给江池云送去。

屋中点着灯，江池云好似在看军书，但是又很久都没翻页。

热腾腾的羊肉安静在桌上冒着油光。

修长的手指骨节微曲，他随手捏了一块儿放在口中咀嚼，眉眼依旧上挑，但是于尾锋处却不如之前硬挺，添了许多优柔。

终于，月光再次裹满大地的时刻，屋里的灯悄没烟儿的熄了。

江池云捧着一盅青玉小瓷盅，往那个药香缭绕的房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