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琼
“太鄞城失守,白琼难辞其咎,请将军责罚。”肩宽腰壮的男人跪成一座小山,瓮声瓮气道。
“我为何要罚你?”江池云背对着白琼,一如既往的平静语调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丢城弃甲,将数年来将军在太鄞驻守的一切付诸东流,当重责。”白琼脑袋低垂,对自己的追讨不留半分情面。
江池云回京前,他们一起在西北驻守了五年,将鲜卑扫出太鄞城外数十公里。结果江池云此去不过半年,太鄞就被鲜卑抢占了不说,连迁南山也岌岌可危,认真论起来,罢官降职都是轻饶了去。
霁桓可以暂不追究魏澄之失,让其立下军令状夺回太鄞城将功抵过,但是白琼身为江池云的副将,要打要杀,还是得看江池云的意思。
与其等待责罚,不如主动请罪,说不定还能换个宽宥。
白琼如此想着,头弯得更低了,静静等待江池云的审判。
不过……依照他对江池云的了解,只要他表现出认真思过的样子,那其大概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胜败乃兵家常事,你知道我不会因为一次败仗而迁罪于人。”
果然,白琼面朝黄土,络腮胡下浮现一层得意神色,他正要开口道谢,谁知下一刻,江池云转过身来,看着他,冷冷道:“你请罪,是因为你不服气魏澄,在守城时不听指挥,自作主张要到城外去战,才导致守城军兵力不足,城门被破,拓跋擎一举攻入太鄞,数万百姓死于鲜卑人的铁蹄之下。”
江池云的声音仿佛有千钧重量,将白琼的脊背压倒下去。
白琼心中暗骂了一声,低声道:“其实当时出城去战的时机是对的,只是魏澄不懂北骑军的作战风格,掩护不足,才导致正面失守。”
他语速放缓,一边说一边揣摩江池云的神色:“属下觉得,魏澄并未真心协助北骑军,毕竟北骑军失势了,他的魏家军才好抢占军功。”
“究竟是谁方过错,战书上都记得清楚,我自有判断;退守到迁南山,魏澄没有追究你的责任,方才在屋中,魏澄也并未对着我将罪责全部推到你身上,就是在给你留退路,你应当感念他的宽宏,而不是在这里妄议口舌。”江池云态度骤然变冷。
从进城他就发觉,白琼对魏澄和其下的士兵几乎到了一种仇视的地步,大敌当前自己人却在内讧,江池云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在他的麾下发生。
面对江池云的斥责,白琼立马调转枪头,由向魏澄的推脱转而向自责自己求胜心切,过于冒进,才造成大错。
江池云目光轻动,他和白琼出生入死,知道白琼因为出身微寒,因此格外看重军功,有些急功好利,不过也是个可塑之才。
他言辞放缓:“好了,当下要紧的不是归咎错处,而是抵挡今晚鲜卑的又一轮进攻,只要守住迁南山,夺回太鄞城,之前的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
他示意白琼起身,着手眼前:“不过,擅自行动乃军中大忌,一次不忠百次不用,魏澄虽然没有当着我的面说你,但他肯定不会再用你了,我也知道你心中对他不服,今晚迎战,你便依旧是跟着我。”
白琼手撑着城墙的砖石站起,黑泥趁机卡进他的指甲缝,他完全没有在意,重重舒了一口气。
他知道他赌赢了。江池云向来就事论事,有任何不满当场便会发作,从不翻旧账,至此对他而言,太鄞城战败之事就算是过去了。
但要说太鄞城一战,他真正担心的,并不是江池云以擅自行动的罪名处罚他,而是……白琼眼中闪过一缕凶光。
不过那个通风报信的鲜卑人已经被他杀了,只要江池云看过战书后没有疑心,那天上地下再没有第二人能察觉出太鄞城之战的隐情。
白琼弹出指甲中的黑泥,在江池云身后默然跟着。
城墙上,迁南山的风貌尽收眼底,朝北望去,能看到鲜卑人的军队正黑压压在靠近太鄞城的方位集结;朝南则能看见迁南山军营内,同样兵力强胜的北骑军和魏家军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人员清点。
单论兵力,大齐是比鲜卑强胜许多的。江池云心想。
之前只有北骑军时,鲜卑尚且不能正面迎战,怎么如今加上了魏家军,大齐却开始败绩累累呢。
他脑中突然浮现先前魏澄的声音。
“西北的边境线宽广,鲜卑人突然聪明了许多,总能找到我们防守最薄弱的地方进而击破,让士兵们防不胜防。”
究竟是鲜卑人变聪明了,还是另有玄机,江池云暂未下定论。
他在城墙上继续看着其下一切,却突然脚步一顿,驻足朝南边的角落张望,白琼也顺着他的目光,正看到一个灵巧身影。
只见霁司月离开了武亮二人,独身行于街道上,往魏澄的屋子走。
白琼看江池云长久未挪开目光,便开口问道:“随将军一起来的那个参将司月可信吗?”
他补充:“属下瞧着他不懂军规,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