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南山
二月是天气渐暖的春季,然而随着一路北进,霁司月身上的衣服却越加越厚。
她紧了紧身上的冬衣,抽鞭跑在最前头。
自从知道了魏澄在西北负伤目前正退守迁南山休整之事,她便坐卧难安,每天除了必须的吃睡就是催着众人赶路。
原本从京城到禾塞关快马也需要三天两夜的路程,他们两日半便走完了,在禾塞关简单休息后又重新上路,往迁南山奔去。
越靠近迁南山,路上的流民越多,这些难民看到穿着戎装身骑大马的人便躲得远远的,让霁司月想抓个人问问前方情况都费了不少功夫,最后还是拿着干粮做好处,才换来些情报。
那个人捏着饼子,先呜咽吞了两口,然后才磕磕绊绊说,前头迁南山又打起来了,守城的将军让他们都往禾塞关去,到关内躲着。
“鲜卑人已经在外头连续打了三天,墙外尸首快堆成山,听说城破应该就在这两日了。”衣衫褴褛的流民扔下这句话,继续随着其他百姓踩着漫漫黄沙朝禾塞关走。
一行人没有说话,默默加快了赶路速度,他们从相互的神色中看到了同样的担忧。
又是从日落飞驰到黑夜,白天有阳光晒着还能忍受,到了夜间行路时,寒风如针带着湿冷就往人骨子里钻,霁司月眼睫上凝了一层白霜,多日的疲惫让她向来透亮的眼睛蒙了一层雾蒙蒙的灰,正在她身影晃动之际,一只手在她胳膊上轻托,留下稍纵即逝的温热触感后便离开。
终于,迁南山的城墙头在泛起鱼肚白的天空下露出一角,守城卫兵的身影在城墙上影影绰绰,站成一排黑色雕像,幽暗沉寂。
在霁司月一行人靠近的瞬间,城墙上的人也察觉发现有人逆着流民往城中走,牛角号随即发出低沉而宏朗的声音,意在警告。
高大城门旁守着两排士兵立刻拔刀,迎面走到他们马前。
“你们是何人?”其中领头一士兵高声阔问。
江池云来到前头,出示官印和鱼符,那士兵便仔细查验起来。
“怎么他们不认识咱们将军吗?”陈小九在后面奇怪道。
“他们看着像是魏家军。”霁司月小声为他解释,魏家军多为步兵,穿最常见的明光铠;至于江池云所领的北骑军,为了便于马上作战则都穿细鳞小甲两裆铠。
霁司月记得在魏府的日子,除了练武就是读兵书,她嫌阵法枯燥,密密麻麻的字看不进心里,倒是把书中各种兵种的戎装甲胄都记得清楚。
士兵看过江池云的鱼符后开路放行,霁司月轻踢马肚跟上,谁知道又被拦了下来。
“他的查好了,你的呢?”士兵依旧目光审慎。
霁司月搓搓手,等发僵的指关节揉松软了些,去解下腰间的平安穗和其上的官印和鱼符。
“啧,查的真严。”廖飞发了句牢骚,武亮则默默在一旁提前准备好自己的身份文书。
就在众人或低头翻找或等待盘查的时候,一道声音雄浑男声响起:“你们这些没眼力见儿的,还不快放江大人进去!”
只见一个高眉深目、蓄着络腮胡的粗壮汉子阔步从门内走了出来,他胸前的铠甲还上留有干涸的血痕,混放不羁中带着股狠劲儿。是北骑军的人。
霁司月注意到这人头盔上还缀有掺了金丝的红缨,应当来头不小。
周围的士兵自动分开为其让路,只留下带头的那个还站在原地。
“逢人必查是魏将军的命令,江大人见谅,不会耽误多少时间。”带头的士兵不卑不亢,朝江池云解释道,并未理会那个汉子。
江池云点头,对魏澄严加查看的方式没有异议,但是那个被无视的汉子却显然是十分的不爽。
“哼,你们魏将军城池守不住,功夫全花在查自己人身上了。”他嘁了一声,面露凶光,要直接上去拉开这个士兵。
江池云出手拦下他:“白琼,让他查就是。”
原来他就是江池云的副将,白琼。早在榕州的时候,霁司月就听苏景恒提过此人凶猛剽悍又忠心耿耿,当初江池云被拓跋擎困在太鄞城外,就是白琼带兵把江池云从死人堆中扒了出来。
但是这个白琼似乎对魏澄和整个魏家军都颇有微词。
霁司月从士兵手中收回平安穗,也来到城门前,她刚御马停在江池云身边,就遭来白琼深深一眼。
想到日后都是同僚,少不了要和这人合作的,霁司月率先示好:“在下司月,是江大人新任的参将,见过白副将。”
白琼目光并没有友善下来:“司参将应当下马后再拜见我。”
霁司月:“……”参将在官职上确实低了副将半头,白琼说的没什么问题,但是她总有种被刁难的感觉。
好在后头的人也都来到门前,江池云调转马身斜挡在她和白琼之间,为她解了围:“有什么进城后再说。”
厚实的铁门从里头打开,像巨大的黑色天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