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很快便到了沈恒的忌日,大雪封路,病体未愈,沈宁钰在祠堂沈恒的灵前焚香诵经,飞鸾现身,静候在一旁,待沈宁钰做完这一切,将她扶起身,小声道:“主子,已经全部布置下去,郭班主也连夜排演了折子戏,不日登台。”
“嗯。”沈宁钰紧了紧披风,揣紧手炉往回走。
飞鸾迟疑道:“陛下那……”
她想说此番行动若被旁人向皇上揭发,后果难料,可沈宁钰却神情恹恹地打断:“你只需做好你的事,下去吧。”
风雪断断续续,天久不放晴,关于沈家军的议论却如熊熊烈火般飞快席卷盛京城。不知从哪处传出,当年沈明率领的军队出现奸细其实是朝廷愚弄百姓的手段,本意是要除去沈家军,但沈恒重整军队,实力比先前的沈家军有过之而无不及,更加惹人忌惮。于是,大伙开始猜测,沈恒等人命丧庸州或许不单单是阵亡那么简单,关于有人忌惮沈家军功高盖主、借东陵军之手铲除大渝后患的说法一浪接一浪翻涌而来。
在这个风口浪尖,郭家班新编排的戏曲登台,这出戏讲的恰是父子忠君报国,战功赫赫,颇得民心,君主却遭奸人挑拨,对他们生出疑心,最后误信谗言,将之不动声色地除掉。
这出戏出现的时间十分微妙,内容又如此有针对性,无人不相信这是沈宁钰逼迫朝廷重新调查当年真相的手段,甚至她的胆子比旁人更大——她直接怀疑到陛下头上,还以戏曲来影射。
“放肆!”赵渊在茶室怒摔茶盏,指着苏璟安斥道,“公然挑衅皇家,她疯了不成!”
苏璟安嗫喏不语,苦笑地摇摇头。
赵渊怒火中烧:“因为郭家班的戏,盛京百姓如今都在暗处对皇室指指点点,朝廷威信岌岌可危。枉皇祖母生前视她为孙女,她竟不分青红皂白,简直荒谬!”
苏璟安张口欲反驳,话到嘴边又生生改口,弱弱道:“不是这样的。”
“你还替她说话?”
苏璟安不答反问:“如今百姓们谈论的内容,陛下是否都已知晓了?”
赵渊冷哼一声,抱臂坐下不搭理他,一直眉头紧锁沉默不语的于睿琮轻叹道:“不然呢。”
“那就好。”
“那就好?蔑视皇权,蛊惑民心,陛下一旦大怒,就不是让她罚跪宫门这么简单了,也许连国公府都会受到牵连。”于睿琮满面震惊,“宁钰罚跪那晚我去找你,你也只说不用管她,你,你何时变得这般糊涂?”
苏璟安本就烦躁得紧,现在又被这二人一通质问,更加憋闷,只能破罐子破摔:“她宁肯听信赵凛的话,也不拿我这个夫君当回事,我巴巴地贴上去,倒像我多离不了她似的。陛下是明君,自然不会连坐旁人,届时狠狠罚她一通,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
“……”
赵渊和于睿琮面面相觑,恰在此时,宫里传来消息,皇上有旨,将重新调查两代沈家军阵亡之事,给所有人一个公道。
赵渊轻叹,对苏璟安道:“过了这么久,便是有证据也早已销毁,父皇圣旨下得快,不过是安抚民心罢了。”
苏璟安沉默不语,起身告辞,径直回府。苏璟齐和任莺恰好都在,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对沈宁钰一通冷嘲热讽,苏璟安险些与他们动起手来,被初一急急拦下。
他冷着脸道:“宁钰还是我夫人,哪轮得到你们在我面前编排她?”
苏璟齐安抚好受惊的任莺,不满地指责道:“大哥,此番的确是大嫂的不是,且不说她与宣王来往密切令你难堪,单论再查沈家军遇难之事,她将国公府置于何地?陛下表面没说什么,心里定狠狠给国公府记上一笔。你与大嫂一日未和离,她就一日是我府里的人,娘身为主母,竟说不得她了?”
苏璟安冷笑一声,拂袖离开,来到自己的院子,看着冷情的房屋,闷头倒在床上。
自从雪夜将她送到沈府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她。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何沈宁钰起初说他最好什么都不知道,当真气极怒极心灰意冷便也罢了,总好过现在明知一切却因想她而心痒难耐。
他一把捞过沈宁钰的枕头抱进怀里,细嗅她残留的香气。初一念着他刚发了一通火,端着热气腾腾的降火茶过来,一进门就见他缩在床上一动不动,看起来委屈极了。
作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初一始终也想不明白原本安安稳稳的两个人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但凭他对苏璟安的了解,苏璟安定是放不下的,便壮着胆子劝道:“少爷,小的知道您早不生少夫人的气了,既然这么想她,直接接她回来多好。”
苏璟安何尝没这么想过,但与皇上密谈后,已经确定他与宁钰在联手下一盘大棋,容不得一丝纰漏。如今明处暗处盯着他的眼睛不计其数,他将她从宫门外带走,已经令人生疑,这些天一直装作冷眼旁观才渐渐打消旁人的疑虑,若赵凛那老狐狸发现他还跟宁钰联系着,只怕前边一切都会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