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浩劫
昆南终年如春,没有四季只有花季。
又是苦闷的车程,前路蜿蜒,山林倒退。
黄瑶趴在车窗边,山风从眼前路过,山花开在路边。
车子颠簸,黄瑶被巅得摇摇晃晃,一只手伸来护在窗边,避免她被撞得满头包。
高启盛以风大为由关上车窗,将黄瑶揽入怀中。
黄瑶早已疲于挣扎,持续性的虚弱让她无力反抗,每次抗拒也只会让他变本加厉,她索性无动于衷,连看他一眼都不肯。
她的目光还留恋在山花烂漫的窗外。
京海路边有排列整齐的花,都是精心培育的温室商品,不像这里的花漫山遍野,无序中透出原始的野性。
黄瑶突然问:“昆南又叫鲜花之城,知道什么地方也有这个称号吗?”
她一路上始终漠然,突然开口让高启盛心情不错,轻吻她的额头问:“什么地方?”
黄瑶失焦地望着窗外,“佛罗伦萨。”
翡冷翠,花之都。
高启盛默然,记忆深处闪过一丝线索,当年那场差点要了他命的台风造成京海航班全面停飞,包括她和唐小虎去佛罗伦萨幽会的那班。
黄瑶遗憾道:“他答应过我,一起去佛罗伦萨。”
明明是她要求的,却没有给唐小虎履行的机会,十八岁的她看不清自己的心,把时间浪费在了毫无意义的冷战上。
车内过于安静。
“瑶瑶,这里是昆南,你和我在一起。”高启盛知道她是故意的,平静地反击,“从今以后,你都只能和我在一起,等过两年风头过了,也许我发发善心,可以带你去。”
黄瑶失神地望着山花烂漫处,恍惚看到十八岁的玻璃花房,唐小虎在花房里四处寻找,一抬眼与她四目相对,原来他在找她。
她心里一痛,还是挣扎起来,怎么也挣不开高启盛的控制。
高启盛体贴道:“你需要休息,再睡会儿吧。”
黄瑶实在犯困,不知何时陷入昏睡。
她又发烧了,醒来时车子已绕出群山行驶于山谷,谷底江水奔流。
晨昏线掠过异乡的这片土地,江水漫无止境地向前延伸,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落日余晖湮灭于崇山峻岭,唐小虎被困在花房,漫山遍野不知名的野花把他留在了那里。
群山更深处,永恒的雪山永恒遥远,遥远到她在晨曦中尚未追上,就又在暮色中失去。
天彻底黑了,夜间低温,车窗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黄瑶有气无力,望着朦胧寂静的夜色,眸光闪烁,车窗映出熟悉的人脸。
她不满道,“不许生气。”
高启盛疑惑低头。
她质问窗上自己的倒影,“那你为什么不笑?”
指尖轻触车窗,玻璃上的薄雾勾勒出微笑的弧度。
“这才叫笑。”
高启盛皱眉,怀中人面色苍白,对窗上倒影绽放久违的笑容。
明明是在他的怀中,她却只看得到另一个人。
夜色浓重,渲染出浓郁的黑,黑色的妒火,黑色的痛恨的眼睛。
他强迫黄瑶抬头,强迫她只能看他,恨不得用眼神杀死她。
黄瑶神色迷离,眼里的人依然不是他。
心脏被针扎,被刀割,有什么东西让他痛彻心扉。
高启盛知道,她的背叛源于仇恨,可他们之间不只有仇恨。
他们之间还有唐小虎。
黄瑶浑浑噩噩又睡着了,免疫力下降令她即使是小病也一直好不了,她这一路都在生病。
高启盛还是原谅了黄瑶,她的精神状况在恶化,发起烧来意识混乱,所以才会把他和唐小虎认错。
再乖的孩子也会犯错,更何况她已经留在他身边,还有什么比这更能抚慰他那永远得不到的躁动的心?
高启盛已经给她停药,他的孩子太虚弱,再用药就长不大了。
他又想起陈金默了,他曾盼陈金默越陷越深,这样才会留在他身边为他做事。
后来,陈金默失去了生的意志。
车停了,他们落脚在提前安排好的乡下小院。
最近边境查的紧,他们要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等待合适的时机。
黄瑶再次醒来,额头贴着降温的湿毛巾。
撑起沉重的眼皮,她看到床边的身影忙个不停,给她更换毛巾,擦拭降温。
房间里有蚊虫,他只找到杀虫喷雾,小心地在角落喷洒。
黄瑶清醒了,望着角落的身影出神。
高家的光环他一样都带不走,失去彰显身份的手杖,他走路一深一浅,像个瘸腿的普通人。
不变的是,鼻梁上架着的细边眼镜透出精致和贵气,没有西装,粗糙的外套也掩饰不住他文质彬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