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敌是友
“你饮酒了?”
卞宁宁伸手探上沈寒山的前额,传来一阵滚烫,再看他面颊连同脖颈都泛着红,耳垂更是如同染血的赤玉珠。也不知是否是这马车内燥热,他的前襟都被汗水浸湿。
“怎么这么红?”
她察觉出不对来。沈寒山向来酒量好,更何况是皇家大宴,他是有分寸之人,断不会让自己醉成这幅模样。
沈寒山撑开眼皮,就见她满脸担忧地看着自己。他温柔一笑,将她的手纳入掌中:“我无事,有些疼罢了。”
“哪里疼?”卞宁宁的眉心皱得更紧了。
沈寒山长呼一口气,似是痛苦难耐,半晌后才缓缓说道 :“郝盛远不知在酒里给我下了什么,瘴毒又发作了。但好在赴宴前我已饮了解药,多少能压制些,也没让他看出端倪来。”
卞宁宁听闻他再次毒发,心紧了一瞬,又听他饮了解药,这才稍稍安心些。
她看着沈寒山这幅孱弱的模样,心中悲戚。虽说白匀研制的解药亦能压制毒药,但最关键的药引终究不是人血,虽说也算有效,却不能完全压制瘴毒。
所以,他便要每月都痛上一回。虽说不似从前那般抓心挠肺,但无论如何也会损人气血。而她也不是没想过以自己的血为他入药,可长此又如何能成?因而便也没提过此事。
但即便她知晓此法行不通,却也心存愧疚。
沈寒山只微微瞧了她一眼,便知她在想什么。
“莫要忧心,我当真无事。我早知郝盛远对我生疑,这才故意为之,今日过后,他便会以为我再不受瘴毒所控了。”沈寒山形容虚弱,说这话时却是带笑。
卞宁宁能明白,虽说他现下身上难受,但心里却是松快的,心底便也松了气。
“是,往后他便不能随意拿捏你了。”她从怀中取出方帕,覆上他的前额,轻缓而温柔地替他擦去薄汗。
沈寒山抬手轻叩车壁,在不远处守风的车夫听闻便驱车往卞宁宁的小院去了。
待到小院后,沈寒山倒是轻车熟路地就上榻歇息,卞宁宁见他疲累不堪,只让他睡着,自己掩了门便出门去。沈寒山余酒未消,想必午间也并未吃什么东西,可家中已无菜米,只好出去买些回来。
一番忙碌,她提着菜篮往家走去,却是意外路过了太师府。
她远远看着肃穆巍峨的太师府门,却是突然想起什么。她朝四处看了看,凭着模糊的记忆走进一处小巷。
七弯八绕之后,她在一处角门外驻足。
她仰头看向高墙之上,往日繁盛的蔷薇花丛却已落败,只剩零零星星几朵繁华,但那枝叶却格外茂盛,绿葱葱的一片,将整座墙头都覆盖住了。倒是比上回见着的还要葳蕤。
这高墙之后,便是郝连芙的院子了。
想起上回来时,陶靖就是在此处叩响角门,被郝连芙的人带了进去。她叹息一声,有些懊悔,上回杀陶靖之前,就该再问问他与郝连芙之间有何渊源。当时情急,竟全然忘了此事。
郝连芙此人,实在神秘。
按说郝连芙与陶靖有牵连,命陶靖将她赶出平冶,当也不是什么善茬。可为何她又要帮他们找郝盛远藏匿家中的白银?她如此做,不怕郝盛远惩处她吗?
难道她与郝盛远并不似外界传言的那般父女情深?这中间究竟有何事是他们不知晓的?
她在角门外静静矗立良久,脑中盘算着这其中关节。但想了半晌仍是毫无头绪,便也只能先作罢。
还是先回去吧,说不准沈寒山知晓些什么。
念及此,她便转身准备离去。可刚转过一个弯,却忽闻身后传来角门开启的声音。
她紧紧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往那角门看去。却不想这一探头,竟被往外走来的仆妇抓了个正着。
“谁在那里!”
卞宁宁心头一颤,却迅速反应过来。太师府众人也不识得她,便只作无意路过迷了路便好。心中这般想着,便也定下心神提步走了出去。
“大娘,我无意迷了路,这才......”
可话没说话,那仆妇瞧见她的模样却是惊呼一声,跺着脚手足无措起来:“你!我......”
“大娘?”
仆妇面色发白、神色紧张地往四处看了看,见没有旁人,这才将角门关上,又赶忙上前来将她往巷子外推去:“快快快,你快走!”
卞宁宁心道奇怪:“大娘认识我?”
那仆妇双手僵住,随即迅速收回手,状似无意地拍着自己的衣袖:“不.....不认识。”
可卞宁宁却是不信,瞧这仆妇的模样分明就是认得她,十分害怕她来此被人发现。
仆妇心虚垂首,却也不得不抬头看她。可再抬头,仆妇脸上却是换上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太师府,哪能让你一介平民在此闲逛?”